《潮水》第一章 by 瑞世 & 實琉久

第一章   海景   by 瑞世 & 實琉久

海浪席捲脆弱的沙灘，潮水就這樣一波波漫來，海浪聲狂妄激烈，彷彿要將整片沙灘侵吞一樣。
如果說，那灘確實擁有靈魂，恐怕也會這樣被吸收殆盡，彷彿不曾殘留下什麼存在一般。
然而，只要曾經存在過，又有什麼是可以真的消失的呢？

少女靜默的望著遠方的湛藍，眼神深處帶有的憂鬱是化不開的那番遠處深藍。
可笑的是，腥鹹的海風竟是這樣涼爽，與炙熱的灘形成強烈對比。

「就這樣結束了......也好！」少女低聲呢喃，脫下了腳上的涼鞋，兀自向那未知的海踏去。
海水沁涼的彷彿與海灘是兩個世界一樣，但少女並沒有因此驚訝的抽回角，甚至眼神中也沒勾勒出任何一份意外。

她空無的眼神中，只有對於結束一切的嚮往，那是需要倚賴這片大海成全的。
然後，便可以不再哀傷了，倘若，這就是真實的結束......。


記憶中，他隨著海水浮沉著，用力伸出手，卻怎樣都抓不著他期盼拯救的對象。
然後，海水中像有份力量，使勁又殘酷地把那雙早已無力而蒼白的手扯得更遠。
而他隨著瘋狂的海浪被沖回岸上，並且因過度疲憊而失去了意識......。

少年從假寐中清醒，望著晴空苦澀笑了。
那是五年前的事了，然而，他的記憶也僅剩如此，一切似乎早已隨著海水，還有那不知陳屍何處，卻反覆出現在他夢中的逝去存在，全數被捲離了。
就連那隻手的主人，也沒有絲毫印象。

雖然說現在確實是他的休息時間，但大白天睡著總是不對。
稍微動了動因睡著而痠疼的四肢，他從藍白香間的躺椅上站起。

就在這時，他猛然發現前方有個淺灰色小點，以身形看來似乎是名女子。
只見她緩慢的脫下鞋子，靜靜的，卻相當堅定的向那無邊的海走去。
「該不會......。」少年慌忙的脫下上衣，想也不想的就衝了出去。


「冷靜一點，小姐！」少年衝到少女身旁，攔下了她。
「做什麼？」彷彿從夢中被狠狠拉出，少女一臉茫然的望著他。
早晨的海風吹著，已經沒有方才的寒冷。

「不要尋死，不管是什麼事情都不應該，人的生命是很有價值的！」少年大喊著。
「你懂什麼？」少女瞪著他，臉上帶著的表情讓少年相當不解。
真沒料到，對方對死亡的執著這般堅定，這未免也......。
有個什麼，在他近乎要拋卻的記憶那頭蠢動著，但卻什麼像樣的情狀也勾不起。

「我當然不懂啊！有什麼比活著更重要？」少年反問得理直氣壯。
「反正我......活著也同死了！」
「那你怎麼知道死了會不會同活著一般？」少年更加嚴厲的反問。
「你......。」少女的手掙開他，卻無力的跪倒在被海水弄潮的沙灘上。

「死亡僅僅是一種逃避，不管有什麼問題都應該勇敢面對吧！難道你不怕有人為你擔心嗎？」
「為我擔心？」少女頓時大笑了起來──一種比哭泣還悽慘萬分的悲哀笑聲。
「沒有......嗎？」少年的話語轉為柔和。
這麼說，她是和自己一樣，不被珍惜的、被這世界遺棄的一群。

打從獲救之後，他除了那一切恐怖景象，其他全然不知。
靠著身上的證件曉得了自己的名字，也找到戶籍地址，才發現那裡已經不屬於自己。
於是選擇逃避，待在這海濱，平日擔任附近海水浴場的救生員。
真是逃避嗎？他只是不想放棄而已，擔心知道真相自己會崩潰。

不過他仍懷有希望的，因為他始終深信，只要這樣一直等下去，一定會有一個重視他的人來找自己的。
那個人只是不知道他發生了什麼事，說不定現在正忙於尋找自己。

「怎麼可能會有？」少女亂舞著雙臂，比強硬的話語還有說服力。
「可是不應該就這樣結束的！」少年在她身旁跪下，「因為，就是現在沒有，才有『找尋』的必要吧！」
「找尋......？」少女愣住了，望著他良久，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對，找尋。活下去，然後找尋一個非活下去不可的目標，因為，如果連自己也否定了自己存在的意義，那不就太可悲了嗎？」
「你的話有點矛盾啊！」少女苦笑，但態度明顯比方才好多了。
少年內心鬆了口氣，卻有種不安的感覺無端升起，但他瞬即在內心努力將之揮趕而去。

「小姐，我看你的衣服也濕了，不介意的話，要不要到我住的地方，可以沖沖水，也可以把衣服洗一洗。」少年說到這裡，然後像是怕被誤會，又趕緊補上一句，「是我們救生員的宿舍，不是只有我，還有我的同事。」
「嗯，我知道了，謝謝你，救生員先生！」大概是少年的表情很有趣，少女不自覺笑了出來。

這一笑，連她自己都有些意外的，心境竟然也開朗了起來。
儘管不是很能認同少年的說法，這種莫名奇妙的勵志話語，早就脫離了她能接受的範圍，然而，她卻意外的沒那麼排斥。
或許，她不過是渴求有個在乎自己的人罷了！
即使，只是個陌生人也無妨。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