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實先生》No.1 第五章 by 優加

第五章   沒有對話的餐聚

吐實先生你好：

我是上個月偶然經過這間店，上廁所的時候發現你的信箱，才鼓起勇氣寫了這封信給你。
我不清楚委託到底該怎麼進行，也不是很確定自己是否能夠辦到把內心的話全部說出來，不過，我很想試試看。

你可能很忙吧，說得也是，現代人煩惱這麼多。
不過假使有空，麻煩與我聯絡。

錢的部份我可以應付，因為我已經在上班了。
雖然請不起大餐。

至於第一次見面的地點，○○○可以嗎？
確定時間煩請通知我，我的手機如下：09XX-XXXXXX。

by 以紋


我坐在某連鎖咖啡店裡頭，筆電插著插頭正在充電。
我其實沒有在這種地方上網的習慣，何況無線網路還要錢，除非事先在網路找到別人的分享。

我下午去幫張叔送了幾趟雞排，所以現在其實還蠻飽的。
因為想過委託人是上班族，所以我跟她約了七點。
其實，要不是考慮到委託人可能必須請假，我也不介意吃下午茶(並不是指buffet那種)，畢竟每個委託人的經濟狀況不同，甚至也有的付不出書錢。
不過，我當然也不是幹慈善事業，如果連個便利商店的麵包還是關東煮都請不起，那我真的不會接下來，因為這實在超不划算的，我又不是整天閒閒沒事幹。

把委託人的信件重看一遍，因為我早到了二十分鐘。
不為什麼，只因為我想帶筆電來充電。

依照委託人留下來的名字，應該是女性吧！
從工整的字跡看來也覺得很像。

從她有些保守的說法看來，今天能夠進行到閒聊的狀況就不錯了。
這樣也好，開始吐苦水才是比較煎熬的部份，雖然經過這些年的訓練，我早就練就了左耳進右耳出的本領，畢竟通常我都不需要說話，只要針對部份關鍵字作回應就好了。
當然，雖然我說得很簡單，這工作也不是每個人都做得了的，這句話雖然聽來有點臭屁，不過那是你的錯覺，我可沒有這種意思。

手機響起時，差了五分鐘，這時，我看見了店內某個女人也拿著手機。
原來早就到了嗎？也是有這種人啊！
我不作表情，接起手機。

「吐實先生，你好。」略顯緊張的聲音，還真有點不像已經在工作的人。
「嗯，以紋小姐，我已經到了，坐最靠近裡面的沙發上，有一台黑色的○○筆電，蓋著充電，要不然看到我桌上你的信應該也認得出來。」
「我知道了，待會見。」她匆促地掛了手機，而我看見的某個女人也是。
接著，女人拿起她的咖啡，背起側背的包包，往我的方向走來。
沒花多少時間，她就看見了我。

「你好！」她顯得有些尷尬，然後在我的示意下落座。
「下午我不敢保證，不過晚上的話，尤其是在這種店，我通常不會遲到。」
「抱歉！」
「不用道歉啦，你又不知道，」被這樣莫名其妙道歉，反而讓我不知道該怎麼接話才好，然後因為她看見我點的冰沙，我又開口，「因為是見面之前買的，就不用算了。」
「嗯，好！」她苦笑著開口，「呃，那你想要吃什麼？」

這個問題我剛剛倒是研究過了，畢竟冰沙也是用咖啡做的，一天內喝這麼多咖啡也不是很好。
「茶吧，那個東方美人我之前喝過，而且可以一直加開水。」
「就這樣？」
「嗯，這樣就好，反正我已經吃飽了。」
她點點頭，站了起來，邁開了步伐約略半步，然後又好像猛然想起什麼地走回來，從包包裡拿出錢包。
我望著她走向櫃檯的背影，很好奇在別人眼中，覺得我們倆是甚麼關係？

剛開始這份工作的時候，雖然談不上很在意，不過，對於別人看我的目光我多少還是會覺得有些不舒服。
這幾年，或許是麻痺了，偶爾，反倒會很好奇。

這個時間店內人不多，她一下子就挪動到等候區，我發現她也給自己買了個三明治。
不知道她吃晚餐了沒？

「久等了。」把餐盤放在我們中間，她接著落座，而我伸手去取自己的茶。
「謝謝。」我開口，她似乎愣了一下，然後才伸手取自己的三明治。

「吐實先生，抱歉，就像我之前說的，我不太清楚......。」
「喔，那你邊吃邊聽我說明吧！」其實我不是很擅長這個，但既然被委託人要求了，就試著說說看，「其實一般我不會特別說的，嚴格來說，沒有任何原則或者限制，你想說什麼就說什麼，即使是一些不著邊際的生活閒聊也可以，當然，有什麼不爽的事儘管說。」
她點了點頭，應該是表示自己有聽進去。

「還有，所謂的十頓飯，基本上也沒有太嚴格限制，畢竟有的人的問題不怎麼嚴重，隨時都可以結束委託，但請盡早通知，要不然會影響到我接案子。」
「嗯。」
「嗯，至於五本書，等吃完九餐，最後一頓飯我會約在某間便利商店，書錢大約是一千二以內，大概就這樣了。」
「嗯......。」她沉吟著，似乎在思考什麼，所以我只能等著她。
連咬三明治的動作都停止了，讓我只能喝了口我的茶，繼續等待。

「還有問題嗎？」許久之後，我才開口。
「那餐點......。」
「喔，五到六餐在『某一天』，一餐在便利商店，剩下的由你指定。」
「我知道了。」她點了點頭，我卻一直覺得她根本還有問題沒問。
不過，或許是她面對陌生人就是如此，故也沒有所謂的有沒有問題。

「以紋小姐，有話直說不要緊。」
「不，我真的沒問題了！」她又緊張起來，該不會是我問話的方式太過強硬了吧！
我在內心罵著自己，卻只能苦笑著又喝了兩口茶。

「那麼，你慢慢吃，也邊整理一下自己的情緒，我先配著茶看一下書，等到整理好記得叫我，嗯，我出門本來就習慣帶書打發時間，請你不要介意。」
雖然仍舊一臉緊張，但她仍然點了點頭，又咬起三明治。
而我則拿起一本推理小說，翻開插著書籤的那頁。
「你也喜歡推理小說嗎？」
「嗯，不過也不止是看推理小說。」我有點納悶，不過也同時想到，或許這是讓她打開話匣子的方法。

說是這樣說，但如果一開始就離題，今天可能就完全浪費掉了吧！
無論如何，還是看委託人的意思，我並沒打算主動開口。

原本以為她接著會繼續說些什麼，不過，她卻又吃了起來，讓我只能再度把目光放回書上。


「今天比預計的早。」回到「某一天」時，珍昕正要放下鐵捲門。
「嗯，因為委託人都不講話，我只好說要提早結束啊！」
「是你把人家嚇得不敢說話吧！」
「屁啦，最好是！」我白了珍昕一眼，卻又在內心開始擔心會不會真是這樣。

不過擔心也沒用，一切還是取決於委託人，畢竟不是每個人都可以輕易對陌生人卸下心防的。
起碼，我自己就不會是這種人。
所以，即使知道有這種服務，即使很確定對方真的不會洩漏，我還是不會打算花錢去進行這種委託。
當然，這種話我永遠也不會跟委託人說。

「說起來很好玩耶，你自己都不相信這種服務的可行性，卻要別人相信。」
「我可不記得，自己曾經強逼委託人相信什麼，只是有人需要，也對我有好處，所以我就提供而已。」
「那真的是好處嗎？」
「那還用說！」我不悅回著，然後上了樓。

至於珍昕有沒有用什麼奇怪的表情瞪著我，反正看不見，我也不想在意。


「下次，想不想約一些奇怪的地方？」一起步出連鎖咖啡店，我提議。
「奇怪的地方？」
「例如北海岸，我們可以去石門買個肉粽，看著海吃，要不然要去富貴角燈塔，或者三芝的筊白筍田也可以，雖然現在不是筊白筍產季。」
「吐實先生，你對那邊似乎很熟？」
「因為以前有委託人就約了我吃粽子。」我苦笑。

「可是我......不知道怎麼去。」她低下頭，好像苦惱起來。
「有公車可以到，雖然不是全部，也不能待太晚，或者，你有車？」
「我沒有。」她搖頭。
「這樣啊！」換我不曉得該說什麼。

「還是約『某一天』吧，哪天......都可以。」
「好，我再傳簡訊給你。」既然委託人都這樣說了，我也沒辦法拒絕，只好這麼結論。

「那麼，再見。」她靦腆地笑了笑，對我揮手。
「嗯，下次見了，等我的簡訊吧！」我也對著她揮了揮。


把已經看完的小說放上書櫃，我邊思考著是否又要來個月份清書作業，然後把目光投向一旁已經幾天沒碰的包裹。
架上大概差一本就全讀遍了，所以也是時候打開。
邊想邊拆，然後我把筆電開機，從CD櫃隨意挑了張專輯，放入光碟機，播放。

反正，通常整理書都需要花一些時間。
這段時間，夠我聽完一張專輯了。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