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域偵探》第三部 No. 1 第五章 by 琉香

第五章   為贊成而贊成根本就是無理取鬧   by 琉香

荒涼沙漠上，一把大火狂烈燒著。
大火附近，數具焦黑屍體，早就不成樣子，不用細看，便知道已經死透。

不遠處，有細碎的哭聲，是兩名衣服被火灼燒得破爛，身上也有不少傷痕的妖怪男孩以及女孩。
他們緊緊抱著彼此，瑟縮著，哭泣著。
周圍幾個人類，面無表情，朝他們逼近，手上的劍反照著烈日，耀眼而冷絕。

「不要！」女孩大聲哭喊。
「噁心死了，蠢丫頭！」其中一個人類，對著他聽不懂的女孩的哀嚎，發出了一句刻意口齒不輕的評語，然後冷笑。

「該怎麼玩比較有趣呢，你們這兩個怪物。」另外一個人類道，雖然很清晰，卻不是男孩女孩可以明白的語言。
不過，單是他們的眼神，以及先前對於這兩個孩子的家人們做的事，就足以讓年幼的他們理解，並且恐懼了。
「怪物就該安分點，別只想搶人類的東西，這樣死掉還是太便宜你們了！」其中一個人說著，接著突然發出刺耳不已的笑聲。

女孩大哭起來，男孩卻已經不哭了，只是把她抱得更緊。
這是一塊被遺忘的世界，他們則是一群被遺忘的存在。
沒有人會為他們的死亡哀痛，那些自以為是的人類，甚至打心底寄盼著他們死去。
而且，不是普通的死法，是會盡可能的玩弄、折磨，直到他們身體以及心靈都一併死去。

為什麼？
我們到底，犯了什麼大錯？
人類不也有不少盜賊，甚至有很多殺人犯嗎？
為什麼他們可以，我們就不行？
更何況，如果想像人類一樣，用他們的方式活著，不也是不被允許的嗎？
不然來教教我們，怎麼樣活著你們才可以接受？
告訴我們，如果可以，就算是要拋棄靈魂或者自尊，我也願意，只要可以活著，只要......。

「不管什麼，都不需要拋棄。」忽然間，男孩和女孩的耳邊，傳來一個溫和的男聲，讓他們很訝異的抬起頭來。
只見，一名身著突兀黑衣，蒙著面的人物站在他們後方。
雖然看不見，他們卻彷彿感覺對方笑了，然後伸手指了指孩子們的前方。
然後，他們順著指示轉頭，四周的人類已經全數倒下。
他們個個神情呆滯，像是不敢置信一樣。

「他們......死掉了嗎？」男孩問著
「不，你們希望他們死嗎？」黑衣人語帶笑意，扶起還顫抖著的女孩，在她受傷的地方用手比畫著，瞬間，那些流血以及燒傷的地方已全數消失。
「不希望，殺人好可怕。」女孩的顫抖還沒停止。
「那就是了。」黑衣人接著也替男孩療傷，「不管有什麼理由，殺人都是不對的，不過，大哥哥也替你們懲罰了他們。」
「懲罰？」
「對，他們要躺在這裡一天才會有人發現，而且接下來會有好一陣子沒辦法這樣做壞事。」黑衣人彷彿笑了。
「一天的話，這裡晚上很冷......。」男孩面露憂慮。
「不要緊的，他們不會冷的，等一下幫大哥哥給他們蓋被子吧！」黑衣人道。

男孩點點頭，女孩雖然還沒停止發抖，但也點了點頭。

※※※※※※※※※※

「云惟，希望你不要對我們有什麼誤會。」等到云惟意識到，自己已經被Drunky用手刀給架住了。
手刀邊緣，用妖力快速加了咒念，大概只要輕輕一劃，就可以造成可怕的傷勢吧！
「......。」
「話說回來，我原本是打算等到一定時候再告訴你，結果你卻先問了。」
「你的行為很奇怪，從頭到尾都像在試探我，雖然當下我來不及發現。」雖然情勢緊張，云惟卻沒有太慌亂。
這種狀況雖然不多見，但他並不真的覺得，Drunky打算殺自己。

「怎麼說？」
「首先，你問我為什麼不敢挑戰大案子跟強者，如果這問題出自人類還沒話說，但身為妖怪的你，卻對我說這種話，就算你對靈域偵探沒有任何偏見，那也太不尋常了。」
「判斷不錯，但我也有可能偏巧是個對為非作歹的同類很感冒的妖怪。」
「還有，你免費照顧那個妖怪村落，他們對你的崇敬，並不像只有設結界那麼簡單，甚至好像你救過他們一樣。」
「這我也不否認。」
「最後，是你的能力。」
「換句話說，你假裝要拔劍，其實只是想逼使我制止你囉？」Drunky微笑道。

「Drunky先生，你說我對你們的組織有誤會？」云惟沒有回答Drunky，只是繼續提問。
「是啊，你該不會以為，我們專殺靈域偵探吧？」
「難道不是嗎？」
「我們會長可是反對我們殺人的喔，每次都以救助妖怪為優先，大多是採用麻醉藥劑，加上封印靈力，除非萬不得已，不會跟那些人類打起來的。」
「......。」

「話說回來，云惟，你也不是對我們這麼厭惡，甚至心底某一部分是很認同的吧？」
「不管如何，你們的做法還是太偏激了。」
「這點我也不否認，但起碼我們不殺人，也不鼓勵那些被傷害的妖怪們復仇，只是消極的保護他們罷了。」Drunky邊說著，邊放開云惟。
云惟則是嘆了口氣，轉過身面對Drunky。

「不管如何，我沒辦法認同，所以，請當我們昨天的話不曾存在過。」
「無法跟一個自己不認同的傢伙學習嗎，云惟，你也真是夠潔癖的。」Drunky聳了聳肩。
「很抱歉，我只是不想有一天，跟自己的朋友刀劍相向。」
「那麼，等到我買到那東西，你就過來拿吧！」
「嗯，一切就麻煩你了，Drunky先生。」云惟說完，還道了聲謝，便轉身走開。
Drunky身後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名男子，正微笑地看著云惟鬱悶離去的背影。

「Drunky老闆，你好像找到了一個很棒的人喔！」
「會長，下次想肯定人的時候，麻煩不要用上『好像』！」Drunky沒有回頭，只是有點不悅的回答著。
而男子輕笑起來，清朗的笑容跟他的外型很契合，都給人一種乾淨而清爽的感受。

男子有一頭黑髮，略顯稚氣但不失帥氣的臉龐，搭配著結實卻沒有太過陽剛氣味的高瘦身形，眼神銳利卻溫柔，是很討喜的類型。
不過，雖然是這樣大男孩一樣的外貌，他卻已經二十五歲了。
創立「解靈」，也就是被靈域偵探以及賞金獵人通稱為「反靈域偵探協會」的那個組織，也已經有七年的時間。

至於Drunky，則是從組織創立初期就跟隨著他的左右手，也因為男子不喜露面，儘管沒有實際幹部的頭銜，甚至連一般靈域偵探都不見得聽過他的名字，卻遠比性格悠閒的副會長Granchin，更讓人覺得可靠，而成為代替會長的存在。
當然這些，並不是隨便一個靈域偵探應該知道的事。
倒也不是男子缺乏與那些靈域偵探對峙的自信，而是單純覺得麻煩罷了！

「話說回來，Drunky叔叔，你有把握讓那孩子加入我們嗎？」
「預言這種事，不是你的專長嗎，昭晞？」
「一個月只能洩漏一次，我可是感覺很痛苦呢！」男子假裝困擾地皺了皺眉。
在「解靈」裡頭，會長廣為人知的假名是「Asym」，而不只是本名，就連面貌也甚少讓外人甚至是協會裡的一般成員知悉。
當然這也是因為他本身怕麻煩而已，沒有什麼特別原因。

Drunky瞪了他一眼，卻不覺得昭晞有哪邊感覺到痛苦了。
不過，雖然帶著幾分玩笑意味，昭晞所謂的「一個月只能洩漏一次」的預言能力，卻是真有其事，某次在不得已的情形下違背了制約，結果付出了相當大的代價。
正因為有如此麻煩的規定，這個能力才會分外強大，簡直無所不能。而且，只要不道出關鍵的部分，昭晞也可以任意命令他們，去避免一些意外，以矯正他所預見的未來。
如果不知道他擁有特別能力的成員，還會以為會長天性太愛整人了呢！
雖然，他某些時候，確實很愛把人耍得團團轉。

「那麼，我也該回去了，你沒事的話，也一起回店裡來吧！」儘管在「解靈」之中，二人是那樣的關係，不過在私下，昭晞確是Drunky的養子，當然也是Wallis的哥哥。
而關於他們父子是「解靈」成員的事，Wallis自是一無所知，只是約略感覺到父親跟大哥背著自己在做些什麼，而老是感覺不安。
不過，別說是Wallis，就連Drunky，也老弄不懂昭晞的想法。

與他相遇，是更久以前的事，因為感覺自己有責任，於是把他帶回了妻子以及女兒身邊。
出於愧欠，所以總是希望可以替他做點什麼，才會在他創立「解靈」時毫不反對。
不過現在想想，也許他根本是恨著自己的，只是因為覺得表現出來太幼稚，所以才用這種方式處理吧！
畢竟這個孩子，從沒叫過自己一聲「爸爸」，當然也沒稱呼已過世的妻子為「媽媽」，對於小他五歲的Wallis雖然還算親近，卻也不像是妹妹一樣的對待，或許也感覺到這點，所以Wallis總是以「昭晞哥」代替「哥哥」稱呼他。

「東邊有點事情讓我很在意，大概還要個兩三天才會過去吧！」昭晞笑了笑。
「昭晞，你偶爾也......。」Drunky才開口，便因為感覺艱難而閉上了嘴。
就連「回家」之類的辭彙也迴避著嗎？
作為「解靈」的Asym，或許唯有如此，才可以不顧忌一切，完成他所希望的事情也不一定。
只不過，代價也太大了一些。

「那麼，再見了。」昭晞佯裝沒收到他的欲言又止，微笑地轉身走開。
而Drunky則注視著他的背影，苦澀的嘆了口氣。

※※※※※※※※※※

「哥，我進來了。」云思敲著早就打開的門，然後踏入云惟的房間，順道帶上。
云惟的眼睛還放在手上的小說，背靠著床邊的牆，不過把彎曲的膝蓋打直。
云思沒有多想就坐到他旁邊，因為云惟的棉被摺疊整齊放在床尾，所以要挪出個空間並不困難。

「什麼事？」因為注意到弟弟的目光始終盯著自己的側臉，云惟有點無奈的蓋上書，然後又好像想起什麼，翻了起來。
「396頁。」
「喔！」云惟翻到那個頁數，然後從床頭櫃拿起書籤，夾入，再度合上。

「哥，你不覺得自己的個性很矛盾嗎？」
「什麼意思？」云惟把書放進床頭櫃那裡的臨時書架──由兩個鐵製書擋組成，一般是放一些常用，或者他正在閱讀的書籍──，扭頭看弟弟。
「你的房間比我的還整齊，可是卻很不會規劃行程；你的靈能力遠比劍術還有武術強很多，卻是個做事不經大腦的熱血派靈域偵探。」
「那又怎樣，我就是這種鬼樣子，要你管！」云惟不高興地瞪著弟弟，卻其實沒那麼生氣。
不可否認，雖然狠毒了點，云思每次都可以道出事實。
「還有，你的文學程度明明很好，卻動不動就說出很低俗的話。」
「江云思，你到底有完沒完！」云惟看著他，還是弄不懂他到底想說什麼。

雖然不能算是感情好得不得了的兄弟，可是云惟跟云思也沒有像別人以為的感情很差。
只不過他們個性天差地別，造就了很獨特的相處方式罷了！
這點，卻連最親近他們的邑嫻都沒有發現。

「哥，你知道嗎，其實你這種個性，早在無意識間將自己給約束住了。」
「啊？」看著弟弟異常認真的態度，卻讓云惟完全摸不著頭緒。
雖然云思老是這樣，常愛說一些他聽不懂的話，只是等到事後回想，總會發現有些道理。
「好了，我把話給說完了，輕鬆多了！」云思笑了笑，從云惟的床上跳下。
「等一下，江云思，你到底在說什麼！」
「那晚安了，已經十一點多了，早點睡喔！」云思轉頭看他，投以一個「乖巧弟弟」的笑容，然後讓門回覆到自己進來前的狀態，走開。
留下一頭霧水的云惟，對著自己的房門，不知道該生氣或者無奈。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