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人間》第十五章 by 瑞世

第十五章   請託   by 瑞世

萊斯說得很正確，實際上，當萊斯說出關鍵性的字時，羅施曼已經沒有食慾了。
但就算是這樣，他仍然是賭氣一樣的，繼續吃著萊斯做的早餐。
菲揚菲莉思特別為自己買的奶油，香氣應該是很誘人才對，可是現在，卻一點味道都沒有。
「所以呢，你告訴我這些做什麼？」咀嚼完口中食物，他抬起頭來，「不會以為我能夠治癒你吧！」
「學長你真不老實耶，偶爾表示一點對我的關心又不會少塊肉。」萊斯微笑起來，喝著可可。
萊斯並沒準備自己的份，只是多沖了一杯熱可可，還加了不知從哪邊挖出來的棉花糖，讓從來沒嘗試過這種吃法的羅施曼數落了幾句。
那當然，是在他說出那些事情之前。
「你的話說完了，喝完了可可就滾。」
「還有一句話還沒說完，」萊斯苦笑起來，「告訴你這些，不是要請你當我的主治醫生，而是希望你可以找個時間，跟我一起去見爺爺。」
「做什麼！」
「馬沁爾醫院，總要有個人繼承，以我的立場，自然希望這個人是你。」
「......別開玩笑了，再怎麼說我都不算是這個家的人，要我姓馬沁爾更是免談。」
「我也不算這個家的人啊，你這種算法的話。」萊斯苦笑起來，一副「本來我根本不想提這件事」的表情。
「別鬼扯了！」
「是真的喔，我是亞東尼的養子，可能親生父親或者母親是馬沁爾家的人，不過，大概跟你一樣，也是私生子吧，所以截至目前，還沒有人肯告訴我，關於我的身世。」萊斯一派輕鬆的喝著可可，然後繼續說著。
萊斯並不是個會說謊的人，從過去與他的相處之中，羅施曼充分體會到這點，但他總會揀選覺得能夠提到的部分說出，剩下的則隱瞞起來，並且慣於以無聊的玩笑瞎矇過去。
只不過，今天萊斯說了太多令人驚訝的話語，所以此刻，羅施曼已經弄不清楚他說的到底是事實或者玩笑了。
可是，依邏輯判斷，萊斯再愛開玩笑，應該也不會拿這種事情開玩笑吧！
「你以為這麼說，我就會同意嗎？」只不過，羅施曼還是不覺得自己有絲毫該同意的想法。
「不需要同意，只需要去跟爺爺談談就好了。」萊斯的表情也不太意外或者失望，只是微笑著如此說道。
羅施曼瞪著他，信疑參半的表情之中，帶著幾分連他都沒有察覺到的動搖。
雖然也不是沒想過，哪天想代替死去的母親，回到馬沁爾家去討個公道，但也絕對不是這種形式，更不是這種立場。
其實，他的心情是很複雜的，但這種事自然是不會坦白告訴萊斯，也沒有任何應該坦白的理由。
「也不用馬上答覆我，這幾天好好思考，想清楚再告訴我就好了，聯絡方式可以問菲菲小姐。」
「我才不會去。」羅施曼直截了當答著，卻又讓萊斯笑了起來。
「放在心裡頭考慮，也不是這麼困難的事吧，學長。」萊斯聳了聳肩，喝掉最後一口可可，朝著廚房方向走去，「總之，我今天的目的達到，可可也喝完了，等到洗完杯子就走吧！」
「萊斯......，」羅施曼才開口就愣了一下，好像沒料到自己竟然會主動說話似的，「那件事情，有誰知道？」
「這個檢查是在亞欣思做的，關於結果則是菲菲小姐、余恩還有狄音伯伯以及我的未婚妻，但是專業人士，你算是第一個。」萊斯說著，露出了有些不好意思的苦笑，「其實我自己，也是因為看了你年初發表的那篇論文，才算是弄明白了狀況。」
「不打算告訴汀娜嗎？」
「告訴她的話，可能會很麻煩，你也知道她的毛病就是太愛瞎操心了。」
把「這根本就不算是瞎操心」強壓了下去，羅施曼只是看著他走進廚房，不再開口。
他並沒有從菲揚菲莉思那邊，聽聞萊斯決意支持這項研究的理由，但從他根本沒打算找自己治療，甚至沒告訴任何人這件事來看，也不太像是為了自己。
那麼，這到底又是怎麼一回事？
可可在口中甜度，已隨著溫度下降，而幾乎是化掉了的棉花糖顏色，則蠻橫地融入了可可中，帶有一種曖昧的氣息。
望著杯中景象，羅施曼在有氣無力的蒸氣中皺眉，心緒，比起方才聽完萊斯的說明時候，更形混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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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羅施曼的公寓，萊斯並沒有馬上啟動車子，而是坐在駕駛座上，閉上雙眼，思考著什麼。
這時候的他，表情帶著嚴肅，已經不是剛才那悠閒的模樣。
他當然，不是完全不會恐懼的。
不過叫他恐懼的，並不是死亡，更不是病痛的折磨，那些他都覺得是可以忍受的。
「霍斯，怎麼辦呢，我可是一點也不想對你說謊吶！」張開雙眼，他對著一旁車輛橫衝直撞的街道苦笑著。
然後，轉動鑰匙，將車子轉換成自動駕駛模式，朝著亞欣思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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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克難營」專屬的診療室，並沒有特別設定診療時間，但那是從老師就定下了的，除非急症，從早上八點半到十二點，下午一點到晚上六點半，一般的症狀都可以前往治療。
老師的意思是說，就算再怎麼隨性，也不可以讓自己工作超時。
而實際上，就算是這麼規定了，還是常會遇到那幾個小時內沒任何患者出現，反倒是在之外的時間有一堆患者的狀況。
老師留了很多醫學書籍下來，而電子書則都是雅亞從家裡帶來的，有些也是託人買來的，總之，在睡覺之前，雅亞都會盡量抽空充實醫學知識。
不過，大概是也跟沒接受過正統的教育有關，雅亞到現在還是很不習慣說一些專業術語，雖然患者都聽得懂，她自己卻感到很懊惱，卻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自己可能，永遠都不會是讀書的料吧！
能夠這樣一直治療患者，而且大家還真的會好起來，就算是現在，雅亞還是覺得相當不可思議。
只不過，雅亞現在是用一種心不在焉的態度在閱讀，而且情況只是越來越糟糕。
都是前幾天突然冒出來的奇怪大哥，把她的思緒搞亂了。
就在這時，突然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診療室外頭傳來。
「醫生，那個很帥的大哥哥又來了，而且這次還帶了另外一個長得呆呆的大哥哥來了耶！」小女孩天真的說著，但讓人疑惑的形容詞中，卻帶來了讓雅亞更加憂慮的事。
長得呆呆的大哥哥嗎？
「希莉，請你把那兩個大哥哥帶過來吧！」雅亞苦笑一下，低頭對女孩說。
「唔，其實他們已經在外面了耶！」希莉邊說著邊轉過頭，然後她的身後不遠處的診療室大門，踏入了一名男子以及一名少年。
萊斯‧馬沁爾，以及余恩‧巴登森。
「你真的是太奸詐了，馬沁爾醫生。」雅亞不悅地望了他一下，然後很是無奈的把目光調向余恩。
「姊姊，好久不見了。」余恩雖然很想露出微笑，卻因為太過努力，而不小心哭了出來。
是笨蛋嗎，那個傻弟弟。
「愛哭鬼，你都幾歲了，不是已經有能力擁有自己的團隊了嗎，怎麼還這麼幼稚啊！」雅亞走向他，就像往常一樣，把他抱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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萊斯在診療室外頭的公共鐵椅上坐下，目光落在不遠處嬉戲著的一群孩子。
然後，後方傳來了腳步聲。
「莉佳琪，怎麼不待久一點？」萊斯轉頭看著腳步聲的主人，微笑問著。
「我覺得會妨礙他。」莉佳琪在萊斯身旁落座，苦笑道。
這是上回萊斯到這邊找雅亞的時候，湊巧遇上莉佳琪和男友裘立克‧洛其得走在一起，化解了差點被一群人圍攻的的危機。
不，應該是說，正巧解救了那群人。
萊斯根本不敢想像，認真起來的湯是什麼樣子。
「我好像忘了問，為什麼洛其得先生會在這邊？」萊斯猶豫了一下，但還是開口發問。
莉佳琪並不是太會隱藏的人，上回相遇時，她也沒有太介意的介紹男友以及萊斯彼此認識，所以萊斯才覺得應該可以問這件事。
「我跟他，是在育幼院裡頭認識的。」莉佳琪伸了個懶腰，像是想起什麼一樣，露出了笑容。
萊斯轉頭看她，但沒有多說什麼，只是繼續聽著。
「不過我只待了六年多，九歲那年就被一對沒有孩子的遠房親戚領養走了，他卻是一直待到上了大學。」
「育幼院所在處，也是貧民窟嗎？」
「萊斯先生你是怎麼想過來這邊的啊！」莉佳琪笑了起來，不過點了點頭，「那裡的狀況沒『克難營』這麼糟，而且大多數居民都很友善，或許是這樣，我們都沒有變成性格扭曲的人......呃，大概啦！」
「原來如此。」
「可是，那個貧民窟被一場大火給毀了，育幼院也因而沒辦法經營而關閉了，孩子被分送到其他的地方去，就算現在想回去看看，也不曉得該去哪邊才好。」莉佳琪苦笑起來。
六年的話，擁有記憶的，又能有幾年呢？
不過，孩子的話，確實會對幼時的點滴分外印象深刻吧！
萊斯想著這些，但沒有回話，只是等待莉佳琪繼續說下去。
「然後，在偶然之中，裘立克認識了在這邊行醫的凱契‧可斯恩醫生，也就是雅亞醫生的老師，雖然不太一樣，不過他覺得反正自己也沒有家人，於是就把工作的薪水拿來協助醫生購置診療室的設備以及藥品，最後甚至在這邊住了下來。」
「真是偉大的理想呢！」
「萊斯先生為什麼好像很難認同的樣子，你不也是為了要治療『天使症』，所以正在努力著嗎？」莉佳琪轉頭看他，突然有點生氣。
「抱歉，我不是沒辦法認同，只是不太能夠理解而已。」萊斯帶著歉意說著，「而且，我現在的努力，也只是為了一份很自私的理由而已。」
「你說『自私』，這是什麼意思？」莉佳琪皺了皺眉，「難道，萊斯先生是為了名譽，所以才贊助亞欣思的研究的嗎？」
結果，竟然被以這種方式理解，真不知該說是莉佳琪太天真，還是太樂觀了。
萊斯嘆了口氣，卻微笑起來。
「當然不是，你也大概知道，這個世界並不會對『天使症』的患者投以絲毫同情吧！」
「嗯，當然。」莉佳琪點著頭，然後低喃著說著類似「說得也是」之類的話，看情況是了解了自己的誤會。
「我原本是想來找凱契醫生的，結果到這邊才知道他已經過世了，只剩下他的學生在。」
「對了，我也忘了問你，來找醫生是要幹嘛的，該不會打算讓她同意拿這裡的『天使症』患者當實驗品吧！」莉佳琪問著，絲毫沒察覺，自己已經順著萊斯，把話題拉到與他避諱談論的話題以外了。
「起初，確實有這種想法，不，正確說來，一直到幾個禮拜以前，這種想法都還沒改變，」萊斯苦笑起來，「不過，後來我覺得，除非是心甘情願，不然就這樣把病患當成實驗品，就算合法，也太過殘忍。」
「就是說啊，都已經生病了，痛苦得要命，還要被拿來實驗，真的很過分耶！」莉佳琪毫不顧忌的罵了出來。
然後，好像突然才想到萊斯在自己身邊，於是低聲道了歉。
「沒關係啦，你說得很對。而且，我從剛才就很介意了，現在不是上班時間，不能夠直接叫我萊斯就好嗎？」
「啊，可是那樣的話......。」莉佳琪還沒說完，卻因為余恩跟雅亞一道走了出來，而停止了說話。
接著，余恩靠近了他們這邊，面對著萊斯，一臉氣憤的開口。
「萊斯醫生，你實在是太奸詐了！」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