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域偵探》第三部 No. 1 第八章 by 優加

第八章   媽媽的料理永遠是山珍海味   by 優加

「你應該，沒有必要這樣潔癖吧？」在確定云惟跟上自己的步伐，昭晞停下腳步，等待他走近自己。
「我討厭曖昧的東西。」
「是討厭曖昧，或者只是怕自己招架不了？」見云惟已經走到自己身邊，他於是又開始走動。
「雖然對看起來完全不知情的Wallis很抱歉，但我就是不習慣演戲，而且我也討厭你們的鬼鬼祟祟。」云惟瞪著他，面露不悅。

「我也不想這麼做啊，不過，以邑嫻的個性，如果知道了一定會很火大，你不也因為這樣，才選擇跟我們一道裝傻的嗎？」
「想讓我們兩個認同，就請你不要耍一些讓人感覺不快的小手段！」云惟看著他，這次的瞪視帶著充分的怒氣，但昭晞的笑容依舊，好像根本不受影響。
「你好像誤會了呢，云惟，我對那個女孩一點興趣都沒有，我唯一覺得合適的，就只有你一個喔！」
「別開玩笑了，你又不是笨蛋，稍微有點頭腦的人，都知道應該選擇的人是誰吧！」
「唉唉，真不知道你是被誰灌輸的觀念，誤會也太深了呢！」昭晞嘆了口氣，卻因為注意到走近自己的男人，而皺起眉頭。

至於云惟，卻是此時才發現，正走近他們的這個人類，渾身所散發的強大力量。
就跟方才昭晞在醫院外頭放出氣息時一樣，在此之前全然毫無預警。
看情況，都是「反靈域偵探協會」的人吧！

男人看來像是比實際年齡年輕，曬得健康的膚色，很有魅力的中年人臉龐，搭著一頭微捲的棕髮，用髮束綁在後頭，雖然隨便卻不顯凌亂或者不整潔。
服裝則是T恤搭配牛仔褲以及運動鞋，全身不像有任何武器的樣子。
而且，因為一開始就是保持著和善的笑容，並不會讓人有無法親近的感覺。
云惟隔著昭晞觀察男人，心中揣想著，倘若在沒有任何預設情形下遇上男子，自己會不會被他欺騙而上當，然後內心幾乎給予肯定的答案。
不過，就連Drunky，當初也是這個樣子吧！

「別太敏感，小朋友，大叔我是『解靈』的Granchin。」現身的男子露出微笑，並主動報上名來，讓昭晞瞪了一眼。
云惟注意到，這是他見過昭晞第一個表達不悅的表情，在Drunky或者Wallis面前從未見過。
換句話說，比起Drunky以及Wallis這些「家人」，昭晞更加依賴Granchin。因為都是人類，或者是遠比這更加複雜的理由呢？

「對了，這個一直不肯好好自我介紹的小鬼，是我們最難搞的會長Asym，說出來了之後讓你嚇一跳了吧！」
「不，我早猜到昭晞他不會是太簡單的人物，」云惟的目光一直放在Granchin身上，露出苦笑，「這樣好嗎，我一直聽說Asym的行蹤很神秘，卻讓我這個靈域偵探知道了。」
實在諷刺，他真的完全沒辦法討厭Granchin。

「哎唷，你問這句話的同時，怎麼不煩惱一下我們會不會想滅口啊！」
昭晞用力踩了Granchin一腳，也不知道是真痛還假痛，他就像反射一樣，抱著腳在原地跳著。
「要殺的話，不會等到說了這麼多再殺。」
不知是否為錯覺，云惟發現之前鬱積胸口那股無法名狀的情緒，已經因為Granchin的現身，而快速瓦解。
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麼形容才好的一個男人。

「總之，我不會放棄你的。」像是因為Granchin的出現，讓昭晞莫名的作出了結論，然後硬是拖著還有些留戀的Granchin走開了。
而云惟看著他們的背影，表情多了幾分不解以及不安。

※※※※※※※※※※

「小鬼睡了嗎？」昭晞關上房門後，因為站在門外的Granchin而露出苦笑。
「連站起來都很辛苦，所以只好替他擦了澡，讓他好好休息，看樣子，暫時是不能讓他回家了。」
而且，為了怕他又不安分的跑出去，昭晞還施下了持續睡眠的符咒，雖然效力也只有三天，以他的身體狀況，這種程度的休息還是不太夠。
「我說你也太寵徒弟了，這種事情，怎麼可以只是唸幾句就算了呢？」
「有本事在這邊調侃我，倒不如想一下怎麼設堅固一點的結界，不讓他跑走。」昭晞不快地瞪著他道。
「有什麼辦法，Phien不是連你的結界都破得了，更何況是我的破爛結界，而且還是在不被我們發現的情況下離開的，等到發現他不在房裡，都已經繞地球一圈回來了。」Granchin一臉無辜的樣子，讓昭晞又瞪了他一眼，「.....不過話說回來，也真的不能怪他，畢竟是看見了最敬愛的師父的未來嘛......。」
Granchin的話說到這裡，然後因為看見昭晞那變得悲傷的表情，而苦笑著沒說下去。

他們是在一年多前認識少年的，那時，十九歲的他還是個靈域偵探，並且因為太天真，對解靈又有不少誤會，所以和他們多次發生衝突。
然後，經歷了許多事情，好不容易讓他加入了解靈，並且成為了昭晞的徒弟。
雖說「解靈」之中不乏身為靈域偵探的成員，甚至還有幾位是現任的靈域偵探，不過少年多少還是有些特別。

如果說是昭晞改變了少年的人生以及觀念，Granchin覺得這句話很不精確，以他的看法，其實恰巧相反。
他覺得，其實少年改變了昭晞更多。
不過，如果不是一路看著，就連Granchin都會覺得，少年說不定是被洗腦了，才會對昭晞這麼死心塌地的。畢竟，依昭晞以前的討人厭程度，他們會變得這樣親密，想起來還是有點可怕。

當然，昭晞的改變是只有最熟悉他的Granchin還有Drunky能夠察覺，或許剩下的人感覺起來是差異不大吧！
而且，自從少年加入，他對於靈能學習的天才，迅速吸收了昭晞從師父那裡繼承的預言能力秘笈，確實是幫了他們不少忙，就算未曾公開，但只要對昭晞有相當認識的人都明白，要繼承會長一職，少年絕對是不二人選。
少年的預言是可以任意說出的，沒有多久之內不能進行第二次的制約也很準確，而且不需要發什麼重誓。只不過，或許是作為代價，預言這件事，對靈力以及體力的消耗都大得驚人，少年本來就不是太強壯的類型，就算靈力部分可以順利應付過去，但體能方面卻完全負荷不了，就算為此已做了不少訓練，還是只能一週一次，否則，就會像今天這樣。
所以大多時候，他們還是要對昭晞那讓人摸不著頭緒的提示進行無奈的猜測。

「不管是怎樣的未來，因為只有他一個人看得到，所以讓我覺得很生氣。」昭晞半帶自嘲地說著，「這還是我第一次，這麼討厭看不見自己的未來這件事。」
只不過，假若當初能夠預測到他會有這樣的發展，或許就不會有那個選擇了吧！
Granchin這句話湧到嘴邊，卻沒有開口說出來。
他知道，這件事情，昭晞比誰都要早想到，而且也因為少年的逞強而不斷自責──就算這件事，沒有任何人怪罪過他。

「我看，就讓小鬼順其自然吧，想這麼多也沒意義吧！」
「如果可以這麼樂觀就好了！」昭晞苦笑起來，穿過他，朝著他身後的客廳還有大門走去。

※※※※※※※※※※

因為有課，邑嫻便提早走了，離開的時候氣是消了，但對云惟的煩惱卻沒有任何幫助。
云惟保持一臉苦惱在原來的位子，又沉默的喝了一杯黑咖啡之後，才抬起頭來。

「我猜，你沒說出來的話很多。」Tencure替他遞上第三杯咖啡時，苦笑說著。
「有些也不是那麼重要的，例如委託人的母親，之所以覺得這食物很好吃的理由。」
「你們聊過嗎？」
「嗯，在看了她的刺青之後。」云惟不自覺目光滑過小霑，而後基於反射性，迅速移開，「當然不是說楊特斯粉不好吃，而是她之所以這麼懷念，是因為父母。」
「喔。」

因為，那是象徵著團圓的食物。
或許，更重要的，是那份相聚的溫暖。

「我們家很奇怪，雖然平時都各做各的，媽媽也不會太多抱怨，可是只要一到除夕，她一定要我跟爸爸推掉所有工作，所以很可以理解那種心情。」云惟捧起咖啡，眼神卻帶著些悲傷。
Tencure沒開口，只是扭頭看了表情出現細微變化的徒弟，然後示意他上樓。
小霑苦笑著同意了，放下手上的工作，交給剛開始工作不久的工讀生。

「云惟先生，你另外還有話想問我吧？」
「我......。」
「而我，也很在意剛才邑嫻小姐說的，你一出醫院就跑掉的事。」Tencure皺了皺眉，「雖然我剛才說慶幸你沒有迷惑，但實際上，這件事其實到現在為止，還困擾著你吧？」
「不，我困擾的，可能是另外一件事也說不定。」云惟喝了口咖啡，看了一旁上樓的樓梯一眼。
那個樓梯，是通往樓上Tencure與小霑合住的公寓。

「我知道，你剛才有一瞬間想到小霑的事。」
「啊，Tencure先生，我要為剛才的失禮致歉──這也是我們的默契，我當然沒有介意過那件事。」
「不，我猜邑嫻小姐如果知道『解靈』也是我的客戶的話，絕對沒辦法像你一樣平靜。」Tencure苦笑道。

「我不知道小霑的事情，就像我同樣無法理解Asym一樣。」云惟再度捧起咖啡，但沒有馬上喝起來。
他的眼神又回復到先前的悲傷，那傷感中帶著些迷惑，像是讓什麼事情深深困擾著似的。
Tencure沒有開口，只是等待著云惟繼續說下去。
「雖然一直跟邑嫻做著這樣的事，但我其實很容易恐懼，恐懼面對悲傷，以及扭曲。」
「扭曲？」
「也不是真的心理扭曲或者變態，我想他們是比誰都理智，只是內心有一處傷痕，那是絕對不能讓人碰觸的。」云惟碰了口咖啡，但又立刻放下杯子。

「實在想不到，云惟先生你，會一直在思考這種事。」
「哈哈，確實，我實在不是一個很纖細的人，因為太粗心老是被數落呢！」云惟乾笑起來，但臉上卻沒有絲毫笑容。
「不，我並不是說你不會思考，只是覺得你不會浪費太多時間去思考而已，因為你不習慣處理這種負面情緒。」
「也許是吧！」云惟聳聳肩，喝了一大口咖啡，卻沒繼續這話題的意思。

「不久之前，Asym就坐在剛才邑嫻小姐坐過的位子。」
「為了什麼？」
「旁邊是有『解靈』的其他幹部，不過他主要是為了談你的事......。」Tencure的表情有些沉重，「那時候我就覺得，或許我是太過自信。」
「那麼，Asym也告訴過你，他刻意接近我們的意圖了？」
「嗯。」Tencure苦笑。

「真討厭，到底在想什麼，以為笨蛋比較好收買嗎？」
「笨蛋？云惟先生，為什麼你會這樣想？」
「嗯？」
「確實，你行事作風常常不經大腦，但也不是真正的笨蛋吧！」
「可是，我真的常幹一些讓邑嫻還有爸爸罵到臭頭的事情啊！」云惟苦笑，「真要說有什麼適合加入『反靈域偵探協會』的特點，那就是我的妖怪語言說得很溜，還有容易同情妖怪這兩點罷了！」
「云惟先生，你難道不覺得，如果不是限制自己只能接這種輕鬆工作，就可以有更好的發展嗎？」Tencure微笑問著。
但就算是如常表情，云惟還是能感受到他語氣之中的些微意外。

至於云惟，倒是對這番見解有些無奈。
所謂「更好的發展」，到底是什麼？
更加強大、辦更大的案子，還是在靈域偵探的世界裡頭，有更響亮的名聲？

奇怪的是，為什麼類似的話，他這幾天卻反覆聽見？
當然不只是Tencure，連同Drunky，甚至是那個讓人摸不透情緒，「反靈域偵探協會」的Asym。
到底該說是詭異，還是他又別有所圖？
而且Drunky和Asym也就罷了，到底為什麼，就連拿不到任何好處的Tencure都這麼說？
云惟內心的疑問，因為Tencure的話突然暴增，卻因為找不到適當的話語，而持續沉默。

然後，看著云惟喝光咖啡，Tencure保持相同的目光看著他，也沒有開口。
「Tencure先生，雖然我對於小霑還有Asym的第一印象類似，但我還是覺得他們很不一樣。」
Tencure望著他，然後看著云惟穿起外套，持續等待著。
「我覺得小霑他，是因為發生過什麼，而排斥著愛人；至於Asym，則是因為發生過什麼，而排斥著被愛。」
云惟將佩劍繫上，然後沒等待Tencure接話，輕聲道別。
而Tencure看著他離開的背影，陷入另外一種更為複雜的思緒。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