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偶雨
黎臻張開雙眼時，發現困著自己的結界已經解開，而峰因正在替她鬆綁。
「站得起來嗎，還是要我扶你？」一貫的語調，帶著她習慣的笑容。
然而......。
『......秦峰因那傢伙，是個偽裝成人類的妖怪......』
「不要碰我！」反射性的，毫不思索地打開向她手腕伸來的右手。
對於她的反應，峰因先是一愣，然而，或許是察覺她臉上的驚恐神色，於是也大略猜測到在他們幾個出現前，這邊大概發生了什麼事。
「小臻姊，你是怎麼......。」芷心想要開口發問，卻讓筵翔以眼神示意，而閉上了嘴。
「筵翔、芷心，先替委託人檢查狀況，然後送委託人回去。」峰因轉過身，看著後面的夫妻二人，語調制式。
「峰因，那你呢？」
「總要處理一下這幾個傢伙吧！」
「可是，靈委會的人......。」芷心皺起眉頭，一方面卻又很在意坐在地上的黎臻，目光飄向那頭。
「爸爸也在，無所謂的。」峰因淡淡說著。
「就算是重毅伯伯也......。」
「芷心，我們先帶小臻姊回去吧！」筵翔道，然後走過去替她把脈，並且以靈力檢查她身上的狀況。
「我先聯絡一下爸爸！」峰因拿起手機，向角落走去。
而芷心的目光在峰因與黎臻間來回，最後則是落在倒在中央的幕後主使。
真想再踹一腳，那個大混蛋！
※※※※※※※※※※
「知道你為什麼會被妖怪盯上嗎？」
「嗯？」
峰因與黎臻隔著大約半公尺的距離，在「The Children」前的台階上坐著，面對著即將落下的夕日。
前者是考慮著怎麼開口，後者則是不知如何開口，所以這麼坐著，已過了快一個小時。
「你說過，小時候的事，不，正確來說是芷心太多事，聽你說過之後告訴我的。」
「喔。」黎臻這才理解他到底在說什麼，於是點了點頭。
「首先，你知道『隱身術』嗎，這是一種可以說是妖怪專屬的能力，雖然人類也有類似的靈能力。」
「是指隱形的能力嗎？」
「差不多是這個意思，不過，其實並無法完全隱藏，例如說話跟呼吸還是會露餡，而且，隱身術的強弱也跟妖力強弱有關，較弱的隱身術還是會被靈感較強的人類察覺，另外，並不是每個妖怪都會隱身術，還有，隱身術的使用並不需要妖力。」
「那你會嗎？」
「是會啦，不過我不喜歡這種東西。」峰因苦著臉，然後又把目光調回前方。
「這個，跟我被妖怪盯上有什麼關聯嗎？」
「關聯可大了，因為會對你散發強烈敵意，一定是因為你看到了不該看的時候。」
「你是說，對方使用隱身術，卻被我發現嗎？」
「嗯，你終於聽懂了。」
「可是，要我明明看見了，卻假裝看不到，也實在太難了。」黎臻苦笑道。
「我也不是在指責你這點，不過.......算了，我也忘了我一開始打算要說什麼。」峰因嘆了口氣，躺了下來，盯著已經一片火紅的天際。
有微風，以及像是打算歸巢的鳥群，還有從「The Bowl」的門縫間一陣陣飄來，屬於妖怪特有的，食物香氣。
「對不起。」
「你沒頭沒腦的道歉讓人很困擾耶，小姐。」
「可是，除了道歉之外，我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那時候，我做了那麼殘忍的事。」
「可以告訴我，那個靈域偵探跟你說了什麼嗎？」峰因半瞇著眼，黎臻轉頭看著他，露出苦笑。
「嗯，不過，實際上也沒什麼太大不了的，就是說你是妖怪。」
「所以呢，你為什麼會相信？」
「他說，你的左耳垂上的耳環，是靈委會管制的證據。」
「我說你會不會太好騙了一點，何況，對方還是綁架你的人耶！」峰因坐起身來，滿臉無奈。
「難道，他是騙我的嗎？」
「不，他說的是真的，所以我才會覺得你的反應很理所當然，還有，這不是什麼耳環，你一碰就知道，是沒有實體的。」峰因苦笑著，輕輕撥開遮掩耳垂的頭髮，示意黎臻伸手。
「我覺得，峰因跟小臻姊應該是沒事了。」芷心對著筵翔道。
此刻，夫妻二人正在「The Bowl」內用晚餐。
「為什麼可以說得這麼篤定？」筵翔微笑問道，其實內心想的也是差不多的事。
「因為那傢伙剛當我經紀人的時候，根本不給我看耳垂。」
「那是因為你一開始就說他的耳環很漂亮吧？」呈風從後方走過來，說道。
「我哪知道那是什麼東西啊，我那個時候才剛當靈域偵探嘛！」芷心不悅地回嘴。
而且，那也不是隨便一個靈域偵探都能夠見到的東西。
「不過，就算是現在，峰因哥真的還是很在意耳環的事。」筵翔看著門外總算笑了起來的二人，輕輕地嘆了口氣。
「同時，也很在意我們對他使用靈力的事。」呈風拉了椅子，在芷心旁邊落座。
「真的嗎，可是剛才云惟叔叔就用了啊！」
「但是一定讓他罵了吧！」呈風苦笑道。
「這樣很不公平耶，他自己亂來就可以。」
「芷心，你這是什麼理論啊！」櫃檯裡正在下麵的Wallis插嘴道。
「這樣說起來，他們師徒倒是蠻像的。」坐在筵翔身旁的Minst苦笑道。
「咦，可是我覺得云惟叔叔還蠻有分寸的啊！」
「才怪，那是表面上的樣子，雖然這幾年是克制多了，不過比你們小一點的時候，每次都讓人捏把冷汗。」呈風嘆了口氣，目光則像是陷入過往的回憶中，但又閃著些悲傷。
「如果，Asym先生還在的話就好了。」Minst不禁與妻子目光相對，然後也跟著嘆了口氣。
※※※※※※※※※※
『我只是覺得，峰因果然還是我認識的峰因，不管是人類或者妖怪，其實都沒什麼關係。』
翌日清晨，峰因幾乎讓外頭滴滴答答下個不停的晨雨吵醒。
扭頭看了一眼鬧鐘，距離它執行一天任務的時間還有十分多鐘。
照例取了耳溫槍，不過今天的狀況，他自己也大概明白，於是瞄了一眼，又把耳溫槍收好，然後下了床，開始梳洗。
偶爾，早點去練習室也好，吃完早餐還可以順道打掃一下。
筵翔也就算了，芷心每次只會把那邊越弄越亂。
邊在心中嘀咕著抱怨的話語，他換衣服的速度又加快了些。
※※※※※※※※※※
「其實，我沒這麼喜歡下雨。」女孩說道，照例坐在那邊看天空。
「為什麼？」男孩在她身邊坐下，一起看著。
幾個月後，女孩又等了一天，已經是黃昏了。
「可是，一想到下完雨後就可以看見彩虹，就覺得這種等待很值得。」但女孩卻沒有回答男孩的問題，只是繼續說了下去。
「這樣啊。」男孩苦笑起來，不過很喜歡女孩的說法。
一直，都是這樣的。
女孩的笑容、女孩的言語、女孩的表情，還有很多、很多......。
或許，他喜歡的，是女孩本身，而不是那些非得條列出來的，彷彿要證明什麼的無聊詞語。
一定，是這麼回事吧！
※※※※※※※※※※
「你今天怎麼這麼早到？」芷心打開門的時候，被正在看書的峰因嚇了一跳。
不只這樣，地板看起來特別乾淨，本來隨便堆放的CD也全部都收到櫃子裡了，還有桌子整潔的就跟剛搬過來的時候一樣。
「沒有啊，今天早上沒有發燒，所以一醒來就可以出門了嘛！你們要吃什麼，我去買早餐。」峰因說著，將書籤夾入書內，站了起來。
「那記得買小臻姊的份。」
「她說要吃飽再出門，不過應該等一下就到了吧！」
「咦？」
「咦什麼啊，你們要吃什麼快說吧！」峰因邊說著，邊從公事包內取出錢包，並且抓了傘架裡的傘。
「咖啡跟豬排漢堡。」筵翔回答著。
「那我要......奶茶跟蛋餅。」看見丈夫這樣理所當然的答著，芷心儘管還是很吃驚外加疑惑，但還是趕快回答。
「那我走了喔！」峰因說著，帶上了門就離開了。
「吃錯藥了這傢伙。」
「可是，以前不就是這樣嗎？」筵翔輕笑道。
「是沒錯啦，但是為什麼他們合好之後就轉變得這麼快，有夠可怕的。」
「要不然，你希望是什麼樣子？」筵翔苦笑著。
「不是嘛......哎呀，我要調音了啦！」不知道是在生什麼氣，芷心邊說，邊拿著吉他往自己習慣的座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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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臻踏出車子，原先想撐傘，才意外發覺雨停了，於是笑著把傘收起。
聽見腳步聲接近，轉頭一看，才發現是峰因。
「早安。」
「這句話剛才不是已經說過了。」峰因淡淡開口，不過笑了。
「你在看什麼？」注意到峰因沒有專心看著自己，黎臻對他投以疑惑。
會不會，從剛才到現在，他其實都不是靠視覺確認自己的出現的？
算了，這件事一點也不重要。
「沒有啦，有彩虹。」峰因指著她的後方。
「真的耶，好漂亮。」黎臻轉過頭，有些驚喜。
再次轉過頭，對於峰因完全失神一樣的表情，她有點吃驚。
不過，等到想開口詢問時，峰因卻已經把目光調回她身上，讓她開不了口。
「怎麼了？」
「沒有，我們走吧！」黎臻道，率先往前走。
不要緊，反正，他們又回歸以往的關係，總有機會問到的，雖然不知道還要經過多久，峰因才願意對自己完全敞開心房。
懷著有些開心卻又有點失落的心情，她的腳步卻還是加快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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