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鋼琴
她聽見，男孩的哭聲，正確來說是啜泣。
一般而言，妖怪的五感是勝於人類的，或許這和他們與獸類相近的外表不無關係。
不過，她的聽覺也沒有那麼好，只是確實遠勝於她的人類朋友們。
循著聲音，她找到坐在路邊，抱著屈起的膝蓋不住顫抖，整個人縮成一團的男孩。
其實，她有點驚訝。
聽到男孩的經歷，對照他現在像是小貓一樣的模樣，實在太詭異。
然後，男孩猛然轉頭看她，叫她吃驚的停下了腳步。
她確信，自己已經小心壓抑了妖力，而且今天的鞋子也很難發出聲音，卻還是被發現了。
果然，警覺性很強啊，不過也難怪了！
她很遲疑，不知道該不該前進一步，然後像是想起了什麼，從口袋掏出手帕，微笑著遞出。
「咦？」男孩有點驚訝，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反應才好。
「眼淚。」她微笑，用的是人類通用語。
不知道為什麼，也許是因為，男孩的外表與人類無異吧！
「謝謝。」男孩苦澀笑了，接過手帕。
「原來你真的聽得懂。」她笑了，然後因為注意到男孩無意間露出的左耳垂上，掛著的兩支形似耳環的物品，皺了皺眉。
男孩似乎也注意到她正關注的地方，於是快速地撥了及肩的髮，蓋住耳朵。
「我可以坐嗎？」她指了指男孩身旁的空間，問道。
「嗯，請。」男孩擦著眼淚，表情顯得有些尷尬。
「我叫Farsity，目前負責照顧那些孩子。」她指了指前方的房子。
「他們是妖怪嗎？」男孩問道，她注意到，男孩的人界通用語毫無口音，簡直太標準了。
不，不僅僅是這樣，剛才她儘管隔了點距離，不過也有聽到男孩的聲音，就連妖怪的語言也很標準。
「不完全是，有一些不是。」
「可是，他們跟我不一樣。」
「......。」
「你知道我的事吧，剛才你也在。」
所以，對於自己的出現，男孩才會這樣戒備嗎？
她想著，忽然有點心疼。
一定是因為之前的日子，不這樣的話，就活不下去吧！
「我猜，Drunky先生以為你聽不懂，所以才說得那麼白的。」
「不討厭我，反而是件很奇怪的事，不是嗎？」
「可是......。」她邊說著，目光又不自覺滑過男孩的耳垂，然後變得說不下去。
「這不是封印喔，如果你覺得是那樣的話。」男孩嘆了口氣。
「那是什麼？」
「監視器。」
「監視器？」
「這個一點的是監視器，」男孩扭過頭來，指著較靠近臉頰的那個閃著藍色光芒的小圓點，然後接著又指著旁邊用銀色鏈條連著，近乎要觸碰肩膀的那個繼續說明，「這個，是用來懲罰。」
「懲罰？」
「嗯。」男孩點頭，再次把耳朵用頭髮遮住。
而她知道，關於那兩個「耳環」的事，暫時是不能問出更多了。
「你叫峰因嗎？」
「嗯。」
「可以這樣叫你嗎？」
「可是，我們不可能再見面了吧？」
「你要把手帕洗乾淨，然後還我。」她指著手帕，再次笑了。
「咦？」男孩有點驚訝，不過很乖順地點了點頭。
先不論云惟是怎麼說這男孩的，她這刻是明白了，男孩確實跟Drunky說的很不一樣。
畢竟，一個冷血的殺人妖怪，是不會有這麼天真的表情，也不會那樣子哭泣的。
※※※※※※※※※※
我醒來的時候，聽見了鋼琴聲，然後是跟鋼琴合奏，但是明顯近了許多的吉他聲。
這把吉他的聲音很熟悉，好像常聽見的樣子......。
「師父！」我驚訝的跳了起來，因為一睜開眼睛就看見師父在那邊彈吉他。
「你醒了啊！」
「怎麼來了？」
「我偶爾來這邊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吧！」師父微笑說著，吉他還是沒有停下來。
那麼鋼琴，又是誰彈的呢？
不，首先，為什麼我會躺在這邊？
這裡又是哪裡？
「你剛才昏倒了，還記得嗎？」
「好像有點印象......。」
好吧，我才不記得這種事情。
「這裡是『The Children』的二樓。」
怪不得會有鋼琴聲，因為二樓大廳有一台師父買的二手鋼琴。
不過，除了師父，照理講沒人......。
「是黎臻在彈嗎？」
「嗯，說是想彈給孩子們聽。」
「喔。」
「峰因，你的毛病就是太愛鑽牛角尖了，雖然這件事也不能全都怪你。」
「師父，你不要再對我說教了啦！」我立刻求饒。
「這裡是空房間，棉被則是Farsity搬來的。」
「喔。」
「第一次進來房間的感覺怎麼樣？」
「不知道。」我聳了聳肩，然後往床頭靠過去，用指頭順了順睡到亂掉的頭髮。
好啦，是昏睡到亂掉，不准挑一個頭昏腦脹的妖怪大叔的語病。
理所當然的，要遮住左耳，雖然我一直沒說我的頭髮是長的，但既然作者講了你們也應該知道。
「其實，你明知道這樣子什麼都遮不住吧？」師父苦笑起來。
「我當然知道啊！」
「那麼，接下來，你打算跟顏小姐說什麼呢？」
「或許真的，就算我什麼都不說，事情也會漸漸好轉吧！」
「不，我倒是覺得，一開始就沒有你想像中的嚴重呢！」
我跟師父進入大廳時，那群孩子依然聚精會神地聽著鋼琴聲。
也差不多是我下床的時候才想到，那是師父小時候常用吉他彈給我聽的一首歌，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從來沒聽師父用鋼琴彈過。
其中，一個比較敏銳的孩子發現了我們的出現，於是轉過身來大叫，其他孩子也把注意力投了過來。
鋼琴聲停止，只剩下孩子們的鼓譟。
隨著黎臻將視線投過來，我的頭又開始昏了。
後面傳來Farsity小姐的妖力，我有點遲疑的轉過身，然後想起了應該是我昏倒的前一刻，她的動作。
好像是第一次被她捏臉頰，還真是有點難為情。
慢著！我真的是因為發燒或者貧血才昏倒的嗎？
「師父，你又亂來了！」
「你總算發現了！」師父一臉得逞的表情，我則是氣得有點不想說話。
畢竟，最近我已經很少因為貧血昏倒，除非是被施了靈能。
換句話說，捏我臉頰是個讓我分心的動作，師父一開始就在「The Children」裡頭，趁著那個瞬間在我身上施下讓我昏睡一類的靈能或者符咒，於是，就變成現在大家看到的樣子了。
怪不得，孩子們看我醒來也沒有太意外。
真是受不了！
「就算是攻擊靈能也不可以這麼亂來，萬一......。」
「可是，結果沒事不就好了！」Farsity小姐微笑說著，我真的是快被這兩個笨蛋打敗了。
不過算了，這種時候我說什麼都沒有意義，還是別講太多，免得跟自己過不去。
我把目光轉回鋼琴那邊，然後對Farsity小姐投以詢問眼神。
「一開始是云惟在彈，然後她就說希望可以彈給孩子們聽，於是就挑了這首。」
所以，只是湊巧嗎？
「這樣啊！」
「或許，她比你、甚至是她自己想像的，還不討厭妖怪喔！」師父輕笑道。
「......。」我沒開口，因為黎臻再度彈奏起先前未完的部分。
我很喜歡黎臻的琴聲，一直都是的。
而且，這麼近的距離聽見，又是更不同的感受。
這台二手鋼琴雖然沒有平常她在台上表演的好，外加又是旋律如此簡單的童謠，但卻更能襯托出她的琴技，夾著她獨特的魅力，讓我一瞬間失了神，等到回過神來，她的演奏已經結束了。
「有什麼話，去說清楚吧！」師父開口道。
「嗯，好吧！」我嘆了口氣，走向鋼琴邊的她。
<待續>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