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人間》第十四章 by 實琉久

第十四章   學長與學弟   by 實琉久

菲揚菲莉思踏入實驗室時，只有兩名研究員在，而一向對於實驗很準時的余恩，也還沒到。
她確定今天余恩研究所沒課，並且假使與教授有約，以余恩的個性，也不會隨便缺席，一定會趕緊打電話通知的。
不過，兩三個月裡，總會有這樣子的一個日子。
她苦笑一下，跟兩個研究員稍微交代了一聲，然後又踏出了實驗室，走向廊道底端，余恩專屬的個人辦公室。
不知道為什麼，余恩一直沒有要選副組長的意思，不過在大家的認定裡頭，菲揚菲莉思，儼然已是副組長的存在。
就在菲揚菲莉思正要敲門時，門卻率先從裡邊打開，走出了穿著警員制服的機器人。
就只是形式罷了。
菲揚菲莉思心底想著，倒不敢在某些方面很敏感的警員表現出來，然後敲了敲門，走向余恩的辦公桌前。
「老樣子吧！」她拉了椅子落座，苦笑問道。
「就算是這樣，不管是爸媽還是我，都沒有放棄。」
「雅亞小姐，真的很幸福呢！」菲揚菲莉思看著余恩，露出了微笑，「如果找得到就好了。」
菲揚菲莉思是在八年前進入「亞欣思」的，也曾經在余恩父親的團隊中待過，所以也認識余恩的姊姊雅亞‧巴登森。
雖然同齡，雅亞卻顯得很老成，很會看人臉色，但絕對不是個壞孩子。
就算沒有血緣關係，卻也很乖巧，還很照顧弟弟。
那樣的女孩，實在沒道理會一聲不響的離家出走，只不過......。

『其實，早在那個之前，姊姊就老是莫名其妙晚回家，甚至夜宿，事情，或許遠比我們以為的複雜也不一定。』

先前，討論到這件事情時，余恩曾經有一次邊哭邊那麼說道。
那個時候，他甚至為了這件事，讓研究停擺了好些時候，還差點影響到學校的課業。
這是為什麼，菲揚菲莉思老到他家裡做菜的理由之一。
「菲菲姊，如果找到姊姊的話，第一件事，我一定要跟她道歉。」
「你沒有什麼道歉的必要。」菲揚菲莉思皺了皺眉，她不喜歡余恩對這件事情自責。
「菲菲姊，你覺得姊姊是不良少女嗎？」
「當然不是，不過......。」
「我知道姊姊苦惱的事情，明明是很清楚的，可是卻假裝不知道，甚至連姊姊是為了滿足爸媽才選擇讀理工學校的事情，也一直沒有跟爸媽說。」
「咦？」
「我其實是為了滿足自己，而希望姊姊可以成為自己未來的工作夥伴，這種想法，果然是非常自私吧！」余恩苦笑起來。
菲揚菲莉思有點驚訝，因為她從來不知道，余恩也會有這種想法。
雖然，是讓人沒法怪罪的那種，而且毫無惡意。
「雅亞小姐她，原本是打算做什麼，你知道嗎？」
余恩皺起眉頭，不過這回不是因為擔憂，而是陷入了思索。
就好像他其實沒真的想過那個問題。
「姊姊有時候，看的書很奇怪，我看過她在讀外科手術的書籍。」
「那種書，買得到嗎？」
「這點我本來也很納悶，那時候也沒機會問過她，可是聽萊斯醫生說，現在要找醫學類的專書，實體書反而比電子書專門得多，不知道為什麼。」
菲揚菲莉思笑了起來，是因為想像起余恩為了這件事情，問著萊斯的表情。
不過，以萊斯的個性，對這件事情的解讀一定很奇怪。
例如「因為當醫生的都是電腦白痴」，這種可能會惹火一堆同業的話。
「可是，以雅亞小姐的成績，讀醫學院可能很勉強吧！」因為注意到余恩的疑惑，菲揚菲莉思趕緊回到正題。
她知道，雅亞的成績一直很危險，余恩也常利用閒餘時間幫助她。
就算是這樣，她還是非常辛苦的，才考上了一間不怎麼樣的學校，選讀了毒藥學系。
大概是，真的忍耐到了極限了吧！
「我聽萊斯醫生說，只要有人推薦，就算沒讀過醫學院，也可以透過實作測驗方式，考取執照。」余恩說著，表情認真的讓菲揚菲莉思完全笑不出來。
雖然知道，那是一個弟弟太天真的想法，菲揚菲莉思還是覺得不能說破。
反正，也要等找到人再說吧！
「抱歉，我從頭到尾一直在說很奇怪的話。」余恩站了起來，面露苦笑，「走吧，大家可能都在實驗室等了。」
「嗯！」菲揚菲莉思點點頭，也只能回以一抹苦笑。
※※※※※※※※※※
羅施曼自床上醒來，原以為吵醒自己的，是有鬧鐘功能的錶，但等到意識逐漸清楚，才發現是門鈴在響。
拿起床頭的錶跟眼鏡戴上，然後總算弄清楚，現在是早上十點半。
如果是菲揚菲莉思，並不會在這種難得的休假，以這種無聊的方式吵醒自己，何況今天她大概又得在亞欣思待到很晚，昨天一起吃晚餐的時候說過了。
這個家，自從兩人同居之後，便很少有訪客。
或許是一種默契，雖然也沒有刻意隱瞞的必要，但彼此都沒有告訴同事這件事，就算知情的，也不會知道對方的姓名，甚至是職業。
其實，連他們自己都弄不清楚，到底是為了什麼而保密。
羅施曼邊思索著門外的訪客是誰，邊換上了輕便的休閒服，稍微整理了頭髮，才趕緊去開門。
不過，當門打開的瞬間，他馬上就後悔了，甚至想立刻就把門關起來，可是對方的反應比他還快，一腳立刻踏了進來，讓他氣得差點想罵出口。
萊斯‧馬沁爾──能讓他這麼火大的人，這世界上也沒有幾個。
※※※※※※※※※※
負責帶路的人，匆匆給了萊斯以及湯目的地的地圖，拿了錢，然後便像逃難一樣的離開了。
湯的右手一直擺在可以隨時伸向胸口的位置，並且繃緊了神經注意著週遭。
至於萊斯則翻開那張破爛，而且字跡潦草的地圖，研究著現在他們所在的位置。
他們現在所在處，為「克難營」的邊緣，而萊斯的目標，則是此處的中央偏北。
萊斯對這邊沒有太多偏見，而且他也一直以為，除了自己活該的傢伙，「住」在這邊的居民，幾乎都有一段悲傷的故事，所以可以的話，他並不希望湯用上槍，這點在先前會合時，他已經反覆向湯強調了。
當然，他也沒有這麼天真，以為可以沒有任何犧牲，就完成他想做的事，不過......。
「看樣子，是要往前走然後右轉。」他轉頭看著難得一臉嚴肅的湯，露出笑容，「走吧！」
※※※※※※※※※※
羅施曼半帶著故意，說要梳洗一下，然後便一直把萊斯一個人留在客廳。
因為實在很無聊，萊斯站了起來，隨意的環視四週，直到大概了解這房子的格局，才心滿意足的走回位子坐下。
他當然看得出來，羅施曼是被自己吵醒的，從以前就是這樣，只要沒人照顧，就會很邋遢，就連萊斯也去替他整理過租屋處幾次。
早知道會是這種情況，或許帶早餐來會比較好，他苦笑一下，半帶著猶豫，打開了廚房的門。
大概就像余恩說的，菲揚菲莉思是會下廚的女性，因為廚房之中，瀰漫著經常被使用的味道。
「你這傢伙想幹嘛！」後面傳來羅施曼的聲音，讓他微笑著轉過身去，指了只一旁的冰箱。
「不介意我煮點東西吧！」
「我非常介意。」羅施曼瞪著他。
「沒必要介意到跟自己的肚子過不去吧，羅施曼學長。」萊斯輕笑起來，還是走向冰箱。
雖然不轉身都可以感覺到背後傳來的瞪視，但反正他也很習慣了，所以就繼續做自己的。
「你到底想要留多久！」羅施曼的聲音沒有很大聲，不過卻顯得更加不悅。
「把該說的說完就會走。」
「你可以現在就說。」
「學長就這麼討厭我嗎？」
「你什麼時候才可以別叫我學長，我們是同時畢業的吧！」
從學弟變成同學，從同學變成弟弟，就是萊斯那時候跟自己的關係，實在有夠戲劇化的。
「有什麼關係，都叫習慣了。」萊斯從冰箱取出材料，然後拿著水槽底下的盆子，開始洗起萵苣。
看樣子，萊斯才進廚房沒多久，就把一切工具都摸透了，不像自己，不管菲揚菲莉思擺得如何有條理，找不到的東西就是找不到，反正廚房本來就不屬於他。
羅施曼看著他的動作，然後好像才想起自己一開始是要趕他走的，結果為了挑毛病，反而把話題拉遠了。
「說吧。」
萊斯轉頭看著他嚴肅並帶著怒意的表情，然後將萵苣放在盤上，拔掉番茄上的蒂頭，隨手洗了一下，放在萵苣旁邊。
接著轉過身，去拿擺在他身後櫃內的平底鍋以及鍋鏟。
在這些動作之間，羅施曼努力壓抑著怒氣，但臉色卻越加難看。
從以前就是這樣，他老是被萊斯耍，只是，那時候被耍的心情，倒與現在很不相同。
「除了你之外，亞東尼外面還有兩個女兒，一個大你一歲，另外一個小你二歲，然後元配那邊有一個，大你五歲。」似乎是覺得整他整夠了，萊斯總算開口，卻是讓他完全摸不著頭緒的話，「然後，我的二伯，啊，這樣講整個稱謂都亂了，反正就是亞東尼的二弟羅尹敦那邊有一個兒子兩個女兒，大兒子比我大四歲，兩個女兒一個跟我同齡，另外一個小我一歲；亞東尼的三弟狄音那邊只有一個兒子，今年七歲；小弟霍斯連溫就是我的養父，沒有結婚當然就沒有孩子。」
「你到底想說什麼！」沒想到萊斯連珠砲似的報著家譜，自然更是激起了羅施曼因為太莫名其妙而產生的憤怒。
「不算不知道會不會來認的亞東尼的其他孩子，這樣我們這一輩一共就是九個，不過就目前狀況看起來，除了狄音伯伯的孩子還值得期待，其他幾個都不是當醫生的料。」萊斯洗好鍋子，於是放到爐子上烘乾然後關掉。
另一邊，則將蛋打在盤子上，並且打散，然後把吐司斜切成三角形，開始沾起蛋汁。
「......。」
「對了，學長，我帶了一份資料，放在餐桌上，你可以先出去看一下，早餐很快就解決了。」他把奶油加入平底鍋等待溶化，然後開始將沾上蛋之的吐司放入，煎了起來。
「什麼資料？」感應式的抽油煙機運轉起來，讓羅施曼必需提高音量說話。
「學長看了不就知道了嗎？」萊斯輕笑起來，然後仗著抽油煙機的嘈雜，開始了他的忙碌。
羅施曼不快的轉過身，走出廚房，然後踏向餐桌。
用牛皮紙包裹的資料，從大小跟重量看來，大概只有三四張紙左右，他邊在心底嘮叨著萊斯為何不用電子文件帶來，邊拿出了紙本。
然後，看見了他很習慣的文字。
那全是跟天使症相關的檢查項目，他越看越覺得不對勁，反射性的放下資料，跳了起來。
「萊斯！」他走廚房門口，「你隨便把病人的檢查報告帶出來嗎？」
「我如果敢做這種事的話，你一定會立刻去告發，然後讓我們醫院完蛋吧！」萊斯把覆上薄薄一層蛋皮的吐司裝盤，然後塗上美奶滋，加入生菜與切片後的番茄、煎過的火腿與剛拆開的起士片。
抽油煙機的聲音已經消失了，因為沒繼續使用爐子的關係。
一點都不好笑的玩笑。
換句話說，只能當成是馬沁爾家的人的資料了。
羅施曼皺了皺眉，卻因為萊斯已經拿著準備好的早餐走了出來，而往後退開。
「好了，既然你這麼想趕我走，就先把這些資料看過一遍，然後我們邊吃邊聊吧！」萊斯微笑說著，「雖然，我不是很建議這樣子做就是了。」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