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域偵探》第五部 No.1 第四章 by 優加 & 琉香

第四章   靈域偵探的回憶

引梢仍然記得，五年前的那個夜晚，他一直無法入睡。
而吵著來房間說要跟自己睡的夜程，那一晚似乎也睡不安穩地翻來覆去。
至於為什麼那陣子夜程會一直跑來跟自己睡，他則是隔了一個月才明白狀況的。

然後，他也記得家裡的電話響起時，他先是有些無奈的推開夜程緊抓住自己左臂的雙手，才下床去接起電話。
而電話那頭，傳來讓他震驚不已的，父親的死訊時，他根本無法動作地僵立在電話旁。

「哥哥，怎麼了？」一直到夜程的詢問把他拉回現實，他才發現自己竟然已經拿著話筒，發呆了將近半小時。
「沒事，夜程，你先躺回去睡，這樣對身體不好。」強壓著內心的悲傷，引梢努力露出笑容。
「可是......。」
「哥哥今天想早點去學校，所以要先出去準備了。」

「剛才，是爸爸的經紀人先生重毅伯伯打來的電話吧！」夜程盯著電話上的來電顯示，問著。
「嗯。」引梢苦澀一笑，然後深吸了一口氣，低頭看著眼前小了自己五歲的弟弟。
「哥哥，不要騙我好不好，哥哥剛剛的表情好可怕。」


引梢從床上睜開雙眼，覺得在隱約中，好像聽到了茉萱跟夜程的對話。
只是，既然這樣，夜程怎麼沒進來呢？
或許只是自己的錯覺吧！
他翻了個身，才發現手機裡頭有一則新的簡訊。

「只剩下半個月，我就先不接案子了喔！ by 夜程」
「嗯，就聽你的吧！ by 引梢」

苦笑著打完這簡訊，他深深嘆了口氣。
可以的話，他甚至希望夜程不要工作，好好的待在家休息就好，就像以前一樣。
可惜，自己這麼沒用。

翻身並閉上雙眼，或許真的休息太久，他反而感到毫無睡意。
以前夜程在家裡，獨自等著工作的父親以及上學的自己返家時，是否也是這樣子，怎樣都睡不好呢？

※※※※※※※※※※

「你們是認真的嗎？」聽完Worsee的話，夜程一臉驚訝。
「嗯，非常認真。」這回開口的是棋盈。
「所以，你可以好好考慮一下嗎，關於我們的提議。」雅菲道。

夜程嘆了口氣，晃著雞尾酒杯裡的冰塊，然後拿起來喝了兩口。

「我曾經想過離家出走，也覺得，或許死掉會好一點。」
「......。」三個女人一齊看著他，誰也沒開口。
「可是，如果這樣的話，就好像在否定哥過去所作的一切。」
「還要嗎？」看杯子已經見底，棋盈問道。
「你一定會越調越淡，我才不要！」夜程吐了吐舌頭。

雖然有些表現很單純，卻已經大部分思考都成熟了，真不知道該怎麼說這個孩子。
雅菲在旁注視著他的側臉，卻只能夠苦笑。

「好吧，我接受你們的提議，明天我就去重毅先生那邊辭職。」
「咦？也沒必要做到這種程度吧！」Worsee有點吃驚。
「我倒是蠻希望夜程教訓一下引梢跟茉萱的。」棋盈已經調起酒來，讓夜程只能苦笑。
「我又沒那個意思，只是覺得想讓哥輕鬆一點，要不然，你們這麼做不就沒意義了嗎？」

「那夜程，你要不要考慮跟我一起當賞金獵人？」
「咦？可以嗎？」夜程看著棋盈，顯得有些驚訝。
「嗯，夜程你很強，所以絕對沒有問題的。」

「那麼，就請你多多指教了，梅棋盈小姐。」夜程露出笑容，讓一旁兩人以及棋盈也跟著笑了。
這樣子，應該不會有事吧！

※※※※※※※※※※

「今天下午三點半，可以請你準時赴約嗎，茉萱姊？」
「這是拜託人的態度嗎？」電話這頭的茉萱，狠狠瞪著無辜的柏油路面，假使不是手機的話，她還真想痛摔。
「因為有件事，我非得當著茉萱姊的面告訴哥不可。」
「......。」
「也許，不管是對哥，或者茉萱姊而言，都是件好事唷！」
「我才不想相信你的鬼話！」

「如果說茉萱姊你，一輩子只能夠接受我的一次拜託，那麼，能麻煩你把那個限額用掉嗎？」
「很抱歉，在我們兩個的關係裡頭，並不存在那個限額。」
「求求你，茉萱姊！」
「你今天到底是哪邊有毛病，你們兄弟間的對話，不是非我在場不可吧！」
「可是，今天絕對有這個必要。」

「......。」
「茉萱姊......。」
「我知道了啦，我去總可以了吧！」再度滿是不悅的態度，然後掛斷了手機。

並不是今天她特別心軟，而是她也約略感受到了，夜程難得的強硬態度。
過去，夜程對待她的態度，一向是她不接受，要不然就是轉個彎走開，否則就是採取另一種方式執行，很少像今天這樣，非要自己接受不可。
再說，他打從心底知道自己討厭他，卻還總是想討好自己，根本是可笑死了，不過，這也是矛盾之處就是了。

※※※※※※※※※※

「進來吧，引梢。」
「是......。」男孩低著頭，儘管乖順地步入屋內，卻始終沒抬起頭來。
走在前方的男人苦笑了起來，轉過身，牽起男孩的手。

「......。」抬頭看了男人一眼，然後又趕忙把頭低下，像在逃避跟男人眼神交接似的。
「我有這麼可怕嗎？」
「......沒有。」
「啊啊，不過說得也是，那些殘酷的大人，讓你吃了不少苦吧！雖然我也覺得自己某些部份好不到哪裡去啦！」男人無奈地搔了搔頭。

這個人，好奇怪。
男孩小小的心靈想著。
那些傷害自己的大人，才不會說這種話。
他們都覺得，傷害無依無靠的自己，根本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換句話說，自己在他們眼底，可能比螞蟻還不如。

「引梢，啊，一直這樣叫你，你還不習慣嗎？」
「......。」男孩搖了搖頭。
他其實很喜歡這兩個字念起來的感覺，雖然他不會寫。

「真是傷腦筋，像我這種沒有教育經驗的男人，果然不應該收養你嗎，總覺得我一定會是個很糟糕的爸爸啊！」男人再度邊說話邊搔頭，因為指頭跟短髮摩擦的聲音很大聲，即使沒抬起頭，男孩也聽得見。
有點滑稽呢，真是個奇怪的大人。
「爸爸？」
「嗯，對啊，我是打算以養父的身分照顧你，當然，我沒有非要你叫我『爸爸』，你叫我叔叔也沒關係，我只是想要你知道，我不會傷害你。」
明明說了他跟那些討厭的大人沒什麼差別，卻又說這種話，這個大人真的太奇怪了。

「哎呀，你都不回答，這樣叔叔很緊張耶！」男人蹲了下來，甚至把頭伸到低著頭的他的臉前，把男孩給嚇了一大跳。
男孩退了一大步，不過，也因為男人那動作，讓他總算抬頭看著前面。
「對嘛，你長得很可愛，怎麼一直低著頭呢，太浪費了唷！」
「......。」

「我說你這個笨蛋，是打算在那邊跟新兒子說白痴話到什麼時候啊，先俞！」隨著腳步聲傳來的，是帶著不悅態度抱怨著的，有著一臉鬍渣並且長相邋遢的男人。
年齡......從輪廓看來其實比男人大不了多少，卻因為不修邊幅的外貌，看起來好像老了許多。
都是一些奇怪的大人。

「啊啊，抱歉了，Pheb，讓你替我照顧夜程。」
「你知道就好，我又不是那孩子的專屬醫生，應該說你叫我這個事務所裡的醫生專程過來，根本是公器私用，我絕對要重毅跟你請款。」
「是、是，我知道了！」
聽著這兩個成年人說著完全不成熟的對話，讓引梢有點想笑，卻笑不太出來。
畢竟，他已經忘了該怎麼笑好一陣子了！

「對了，我們走吧，引梢，去看弟弟。」
「弟弟？」
「嗯，走吧！」根本沒多作考慮，男人就這樣牽起了男孩的手，而男孩還在驚訝之中，就讓他給帶進了一個充滿玩偶的嬰兒房。

嬰兒房的正中央是一個嬰兒床，床內當然也塞了幾隻小小的玩偶。
然而，嬰兒細嫩的皮膚上，卻貼了膠布還扎了針，然後是塑膠細管，接往床邊的造型奇怪的瓶子。
那是什麼？
這樣子，這麼小的孩子不會痛到哭嚎嗎？
看起來明明就很痛的樣子。

「引梢，這是弟弟喔，你的弟弟叫夜程，很可愛吧！」像是沒留意到男孩眼神內的變化，男人只是笑著把引梢抱了起來，讓他可以看清床上的小小孩。

「......。」男孩的表情充滿了訝異。
並不是因為嬰兒正大聲哭著，而是因為這嬰兒的表情竟然安詳的像在作著美夢一樣。
嬰兒的臉有點肉肉的，雖然不是很胖的那種，不過靠在枕頭上，就好像很柔軟很好捏似的，真的是可愛極了！

「弟弟小你五歲，引梢應該會好好保護他吧！」
「嗯，我會保護夜程的，一定會。」雖然沒開口說出這句話，不過，從那刻起，男孩便在心中，如此決定了！


「這是什麼？」看著夜程遞給自己的信封，引梢語帶疑惑地問道。
「裡面是六百萬銀砂的支票，這些錢，是雅菲姊、Worsee姊，以及棋盈湊出來的，用來還完債務還有之前因我而欠下的醫藥費，大概還有兩百多萬吧！」
「可是，為什麼？」
「因為，我把自己賣給她們了。」夜程微笑說著。
「賣......你這傢伙到底在想什麼，把自己當成公關在賣身了嗎？」茉萱大吼著，也不管引梢就在身旁。

「她們幫我還債，而我做點補償，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而且，茉萱姊的說法，對於那些認真工作的公關們很不公平。」
「哪邊不公平了，你確實......。」
「夜程，你還沒有正面回答我的問題，你為什麼要接受她們的錢？」
「因為，我覺得累了。」夜程說著，從身邊的背包取出一小包膠囊，以及一小包藥粒，「茉萱姊應該知道，這兩包藥是什麼吧？」

「這是強力的止痛藥，還有這是安眠藥......這是師父開的嗎？」
「嗯。」夜程微笑點頭。
「止痛藥跟安眠藥......夜程，你難道......。」

「放心，雖然會痛，不過不是發作那種疼痛，不過，Pheb先生要我試著讓自己放鬆一下，剛好雅菲姊她們如此提議，我也就順勢遵循了。」
「可是......。」
「哥，我知道，你一直很辛苦，一直盡力的想要保護我，可是，正因為哥如此保護，才讓我覺得好沉重，壓力也好大，所以，哥，你可以好好休息了，就讓我們彼此都休息一下吧！」
「少說這種不負責任的話，也不想想引梢為你犧牲了多少！」
「茉萱！」

「我當然知道，『你為什麼不乾脆死掉算了！』茉萱姊的那種說法，我不知道想過幾次，如果我死掉的話，哥也用不著那麼辛苦，說不定，爸爸也不會死，可是，如果這樣的話，爸爸和哥一直以來的努力，不就白費了嗎？」
所以，無論何其痛苦，都必須活下去。
從那刻起，就如此下定了決心。

「夜程......。」
「雖然知道即使我不說你也會這樣做，」說著，夜程露出了苦笑，然後站了起來，鄭重地對茉萱行禮，「茉萱姊，哥就拜託你了。」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