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域偵探》第四部 No.6 第八章 by 優加 & 琉香

第八章   家人

「唱歌跟打鼓有趣嗎？」步出墓園時，筑顏問道。
「咦？」
「筵翔哥是藝人吧！雖然我連一般人的生活都沒辦法想像了，但感覺上那好像是個更遙遠的世界。」
「沒有想像中的這麼遠，我只是喜歡，所以就去做了，加上一些運氣，雖然一開始，我覺得自己實在不適合當歌手，更不適合站在舞台中央。」筵翔苦笑道。
如果當初不是芷心，或許自己就只會把打鼓當成興趣，頂多就是寫寫歌自娛吧！

「雖然不太懂，可是我很喜歡筵翔哥的歌聲喔。」
「你聽過嗎？該不會是芷心放給你聽的吧？」
「原來芷心姊這麼愛筵翔哥啊，雖然表面上看不太出來。」筑顏笑了出來。
「你再說這種話我要生氣了！」
「筵翔哥原本就應該多發脾氣，這樣子芷心姊才會舒服點，不是嗎？」

「我們已經沒事了。」
「也只是表面上沒事吧！」筑顏嘆了口氣，「我也真是的，都說不是家人了，還這麼多管閒事。」
「筑顏......。」

「那是某次剛結束討人厭的任務，我跟悅凡前輩去喝咖啡，聽到電臺在播歌，歌名是＜好久不見＞，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有點懷念，然後才聽主持人說，那是『紙焰』的歌。筵翔哥的歌聲就像冬天溫暖的陽光，可以治癒傷痛，因為很喜歡，我第一次進了唱片行，那時候還不知道該用什麼東西播CD，結果被梓渭笑，像個笨蛋一樣。」
「......。」
「我們都分開了這麼久，雖然之前見面都是那樣，但聽到筵翔哥的歌聲，會有種回到小時候的感覺，好像一切都沒變。我想對很多人也一樣，你們一陣子發個專輯或者單曲，那些歌迷買回家，就像又跟許久不見的朋友見面一樣，我不知道這種形容對不對，但我的感覺就是這樣。」
「我知道了，不，雖然不能說我們可以馬上辦到，不過，我們會努力把作品生出來的。」

※※※※※※※※※※

Porty進到「紙焰」的工作室時，很意外發現芷心在寫歌，於是露出了笑。
雖然不知道原因，不過從那斷續傳出的吉他聲，他大概可以感覺到，芷心的狀態應該已經回復了不少。

「Porty，有新工作嗎？」坐在後方的筵翔開口問道。
「不是，我只是因為要去見委託人正好經過，所以就進來看看。」
「委託人？」芷心停了下來，然後才因為意會Porty的意思而露出苦笑。
說的也是，最近Porty來這裡都是因為「紙焰」演藝方面的事，所以差點讓人忘了他原本就是靈域偵探。

「啊，好過分喔，我雖然是笨蛋，可是好歹也是靈域偵探啊！」Porty嘟嘴抱怨著。
「Porty，如果有適合的演出，就幫我們接下來吧？」筵翔道。
「這樣好嗎？」
「嗯，如果一直不演出，我都覺得自己快要忘記怎麼唱歌了。」
「我知道了，待會我有空就打去問一下。」Porty微笑。

※※※※※※※※※※

「好久不見，悅凡前輩。」面對來開門的悅凡，筑顏在內心嘆了口氣，卻還是在臉上擺出笑容。
「可以的話，我希望你別再來這裡了。」
「可是很抱歉，我今天來這邊，是有事情需要討論，前輩應該沒有權力拒絕我進入吧？」

「悅凡，是筑顏來了嗎？」聽見重毅聲音的同時，也感受到幾個熟悉的靈氣，筑顏臉上閃過一瞬的疑惑，卻只是照例露出笑容。
「原來，連欣靈小姐跟君靈小姐都來了。」
「別這麼驚訝，因為姑姑說我們很久沒見面，所以把大家都找回來吃飯了，等到你們討論結束，你就留下來吃午餐吧！」關上門後，欣靈說道。
換句話說，不只是原本住在這邊的重婉一家，就連重毅那邊的孩子們都回來了。
不，因為表面上是來看峰因的，所以踏進這裡並不奇怪，反倒是自己出現在這邊比較礙眼吧！
「筑顏，你難得回家一趟，不要還用『業務性表情』好不好？」君靈則還是老樣子，講著講著就搭上了筑顏的肩膀。
「君靈，別又沒大沒小的！」一旁的欣靈嘆了口氣。
「筑顏自己還不老是亂叫一通！」

「Forkase先生還沒到嗎？」
「在樓上，爺爺的書房裡，那位大叔又不可能竊聽，叫一下又不會怎樣。」
聽著兩個表姊妹這樣，悅凡的困惑完全寫在臉上，但目光與筑顏交接時，卻又快速挪開。
「君靈！」重毅瞪著女兒，卻也只能苦笑。
「那麼，我們就上去吧，重毅先生。」目光滑過悅凡側臉，筑顏的眼神中帶著一瞬的悲傷，然後調向重毅，如此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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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分的書房裡，除了桂分跟Forkase，其他人都站著，不過在桂分的示意下，眾人紛紛就坐。

「我很好奇，為什麼你會選擇這裡，雖然我已經知道你跟Minst先生的關係。」
「我以為，想找我的人是Forkase前輩呢！」
「如果要繼續用這種態度談也可以啦，反正我老人家有的是時間。」Forkase微笑道。
「說的也是，不好好說話，也就沒意義了呢！」筑顏苦笑，目光與父親交接，然後落在Forkase身上，「我是桂分先生的養子，所以如果你們希望我當會長，我希望可以讓秦家人全部成為主要幹部。」

「只有這樣嗎？」
「還有，我也許過幾年就會卸任，屆時，我希望接任的會長是梓渭或者郁檀。」
「我想，原因我不能知道吧？」
「是的。」

「真受不了，原本說要跟我談，還找來全家人，結果卻是先開這麼多條件，」Forkase露出苦笑，「楊筑顏，我可以問你，為什麼費盡心思想成為會長嗎？」
「因為我想改造靈委會，我想讓靈委會成為一個可以公平對待妖怪的地方。」
「不計任何代價？」
「我知道，特約偵探出身的自己，說這種話很沒說服力，不過，這是我的真心話。」
「好吧，你說的條件我會轉告，等其他事務所願意接受，我們再來好好討論吧！反正這些前提不成立的話，你也沒打算回來吧？」
「是的，感謝前輩的諒解。」

「前輩，抱歉，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什麼問題？」聽見梓渭開口，Forkase只是露出帶著感興趣的笑容。
「從重毅舅舅那邊聽到的，你最開始跟『解靈』的會長有一項協議，除非不得已，否則在這份罷免名單中，原本應該要剔除筑顏舅舅的名字，但你似乎沒盡力阻止，這是你的策略吧？」
「梓渭！」重婉看了兒子一眼意圖阻止，但Forkase只是伸手揮了輝，表示不介意。
「或許我其實有做，只是太困難了？」
「當然，除非明白公開筑顏舅舅跟『解靈』的關係，否則很難說服他們。但你其實一開始就不打算做吧！你的想法應該是，與其讓他們因為你的支持，而選擇暫時將舅舅留在靈委會之中，倒不如先讓舅舅自己同意離開，然後再讓他們依照自己的判斷，請舅舅回去。」
「哎呀，真不愧是傳說中的天才呢，都被你猜到啦！這確實是個大賭注，過程也比我想像得還順利，現在就只差最後一步了！」Forkase微笑道。

「前輩，在我說了理由之前，你是憑藉什麼信任我的？」筑顏問道。
「我一開始是感到困惑，畢竟一個人妖混血的孩子，竟然會想進靈委會當幹部，雖然應該幾乎沒人發現。」
「就只是這樣？」
「然後是秦峰因的事，雖然我一直不知道你到底在隱瞞或者保護什麼。總之呢，我差不多有種感覺，『如果是這小鬼的話，說不定靈委會真的會不一樣！』人年紀大了，有時候反而會變得天真呢！」
「無論如何，謝謝你願意相信我。」

「那麼，我就不打擾你們的家庭聚會了。」Forkase說著，站了起來，「啊，你們應該也還有話要說，就不用送我了。」

※※※※※※※※※※

筑顏叔叔踏入房間時，梓泠姊正在專心替我治療，而大姊看見叔叔進來，主動讓出位置，讓叔叔可以坐在我的右手邊，所以，目前他們兩個是一左一右在我床邊坐著。
為了不想打擾梓泠姊，叔叔只是簡單的在我右手上施咒，那速度太快，我只知道是某種有醫療效果的結界，而且才剛被包覆，原本因為貧血所導致的暈眩感就獲得了緩解。

「這是什麼？」梓泠姊停下了原本的動作，看來有些困惑。
「算是醫療型結界吧，聽說你一直不知道怎麼處理峰因哥的貧血。」
「不要老是亂發明稱呼，只會讓人聽了更混亂。」梓泠姊探著我的脈象，表情變得有些驚訝。
「對吧！」
「這要怎麼解開？」
「不解開也無所謂啊，等峰因哥能回Pheb醫生那邊，再看看需不需要留下來嘛，反正我的味道都消掉了，對了，這結界只要不是惡意的東西都能穿透，所以洗澡跟穿衣服都不成問題，還有簡單的保護功能喔！」
「我又不是在問你這個！」

「這樣不會太消耗靈力嗎？」我問道。
畢竟是功能型的結界，只要每次作用，都會消耗施術者本身的靈力或體力，就算叔叔再厲害，可以將體力的使用降低成趨近於零，還是不可能避免靈力的消耗。
「你應該去他的家看看，一堆大到誇張的結界空間，筑顏的毛病就是靈力過剩。」
「什麼毛病，這應該叫優點吧！」

「那麼，峰因等一下要去外面吃飯嗎？」大姊問道。
「但是我沒什麼食慾......。」
「峰因哥陪我吃飯啦，不然等一下好可怕。」
「你還沒打算跟悅凡好好解釋嗎？」梓泠姊皺起眉來。
「就算我不解釋，君靈姊也說得差不多了吧！」
「君靈的個性是比較亂來，但不該說的話還是不會說，何況，如果你自己不說清楚，我們說什麼都沒用。」大姊說道。

「我到底該說清楚什麼？如果讓悅凡前輩知道我其實是妖怪，應該會被討厭的更徹底吧！」叔叔苦笑起來。
「所以我才說，你早就應該說清楚......。」
「總之，我等一下會留下來啦，不要再念我了，梓泠姊你真的跟大姊越來越像耶！」


因為原本的大圓桌坐不下，梓渭哥跟郁檀先生又去搬來一個小方桌，大姊、大姊夫余漣哥、梓泠姊以及郁檀先生坐在那邊。
而圓桌上，以方桌為起始點，順時針順序依次是爸爸、媽媽、姑姑、姑丈、梓渭哥、悅凡小姐、君靈姊、我、筑顏叔叔、爺爺。
理所當然，因為筑顏叔叔在，讓悅凡小姐的表情不是太好看。

確認所有人都落座，爺爺先是環視大家，然後才把目光落在筑顏叔叔身上。
「好了，既然大家都坐好了，筑顏，你是不是應該說什麼話？」
「爸爸......。」重婉姑姑想開口，卻讓爺爺給制止了。

「在這裡的，都是秦家人，只有悅凡不知道這件事情不太公平。」爺爺微笑說著，而因為這句話，筑顏叔叔臉上本來的笑容反而消失了。
從前，我一直不太懂所謂的「家人」這麼一回事，雖然姊姊那時候很照顧我，但畢竟和所謂的家人不太一樣。
一直到讓爸爸收養，以及來到這裡。
這裡太溫暖了，總讓人覺得有點不知所措，會有點困惑這種幸福而溫暖的感覺，到底是不是夢境。

「悅凡前輩，有件事情，我一直沒告訴你，我是桂分先生的養子，換句話說，我是梓渭的舅舅。」
「這是真的嗎？」悅凡小姐先是看向筑顏叔叔，然後目光又轉到梓渭哥身上。
「悅凡，我也要跟你道歉，之前，為了取信於葉未豪，舅舅不得已必須跟我演那場戲，所以才要連你一起騙，筑顏舅舅當然不可能做出危害外公跟秦家的事情，雖然沒有時間討論，但是，我們都支持舅舅的作法，這也是一直以來，我和姊姊跟在舅舅身邊的原因。」

「不過，雖然跟梓渭那邊是演戲，當時對你說的『對於我們的搭檔關係，我從來不抱持任何期待』，這句話卻是真的。」
「什麼意思？」
「用看的，或許比較明白。」筑顏叔叔說著，然後發動能力，消失。

※※※※※※※※※※

「......『匿息』嗎？」等到悅凡從震驚之中回復時，筑顏早已再度「出現」。
「對不起，一直瞞著前輩，可是，我總覺得一旦讓你知道這件事，我們的搭檔關係就必須結束，所以始終說不出口。」
「可是......可是筑顏你身上的，是靈力對吧？」
「嗯，因為我有一半的人類血統，而且運氣比較好，所以才能夠偽裝成人類進入靈委會。」

「偽裝」嗎？
峰因看著筑顏，表情變得有些悲傷。
因為要待在靈委會，也為了「解靈」，所以不得不狠下心來殺害他原本打算保護的那些妖怪們，儘管不清楚實際狀況，但應該非常痛苦。
雖然，筑顏從來不會把那些情緒輕易表現出來。

「筑顏，拜託你別說這種話好不好，你又不是為了做什麼壞事才進靈委會的。」君靈開口說道。
「你說你想改造靈委會，也是為了妖怪嗎？」悅凡問道。
「對，不是為了人類，只是為了妖怪，我希望，那些對於妖怪來說不平等的制度，可以全部消除。」筑顏苦笑，「說完這些，應該讓前輩更討厭我了吧？」

「筑顏你，果然還是老樣子，一點都沒變呢！我們都搭檔這麼久了，為什麼還是這麼不信任我呢？我是非常驚訝沒錯，可是筑顏就是筑顏，我接受的是你，而不是人類或者妖怪。」
「......謝謝你，悅凡前輩。」


「儘管知道前輩說的不全是事實，不過，我還是很感激。」稍晚，梓渭送筑顏離開秦家時，筑顏說道。
梓渭看著他的笑容，內心的感受很複雜，卻因為不知道該說什麼，而沒有開口。

「梓渭，你明天就要搬去宿舍了，對吧？」假裝沒注意到梓渭的表情，筑顏只是笑著問道。
「抱歉，可能要讓你等很久。」
「就是說嘛，幹嘛要從機動隊慢慢爬啊！」筑顏佯裝不高興，然後露出了笑容，「那樣不是很好嗎，畢竟，那裡是你當初逃開的地方，雖然當年討人厭的傢伙應該也差不多走光了。」

靈委會機動隊，儘管名稱包含了「靈委會」，實則是個獨立於靈委會的單位，其組成成員，也是由各顧問單位的靈域偵探組成，不過，擔任管理的隊長、二位副隊長，以及六到十位的小隊長，都是靈委會幹部。
而除了初任隊長由靈委會指派，歷任隊長、副隊長均由小隊長自多位小隊長中推舉並選出，而若有小隊長卸任或者升任其他靈委會幹部，則同樣由其他小隊長自隊員中推舉選出。由於該機構是負責緊急支援以及協尋，所以入隊的條件其實跟靈委會特約偵探差不多，實戰的能力是絕對必須的。
由於此機構比較常接觸的對象反而是一般的靈域偵探或者事務所，所以，儘管也是幹部，但相對於常被作為升遷管道的特約偵探，其階層更低。

母親重婉是靈委會高階幹部，父親卓敏徵則是靈委會機動隊隊長，自幼就跟著父親在機動隊的他，原本理所當然也該透過這個管道升遷，卻在成為小隊長半年後，忽然就離開了機動隊以及靈委會。
在那之後，梓渭變得有些自暴自棄，甚至連靈域偵探的工作都想放棄。如果不是筑顏的話，他現在可能就是過著普通人的生活吧！

「其實，我一開始有點猶豫不決，但爸爸跟余漣一直問我想不想回去，所以我才決定試著面對一下那個地方，不過從小隊長當起，感覺還是很奇怪。」

梓渭的父親在三年前離開機動隊升任幹部，但還是負責管理與機動隊相關的事務，而新任的隊長則是重毅的女婿鍾余漣，就這樣一直擔任隊長至今。

「那麼，不要再被笨蛋們欺負了喔！」
「不要隨便罵別人的隊員笨蛋啦！」梓渭抗議著，然後笑了。

「梓渭，謝謝你一直都陪著我，如果沒有你的話，我實在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夠撐過來。」
「這句話應該是我要說的，如果不是舅舅的話，我現在可能只是個沒用又討人厭的笨蛋而已。」
「我們這麼客套好嗎，又不是永遠都不見面了。」
「明明就是舅舅先開始的嘛！」梓渭說著，然後，彼此都笑了。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