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域偵探》第四部 No.6 第九章 by 優加

第九章   約定

步下錄音室外的階梯前，我轉身面對師父的結界，有點猶豫的伸出手指觸碰，然後才感受到略微的妖力流動。
除了結界本身的特殊性外，想必也考量到我的狀況，結界吸收力量的速度非常緩慢，用溫柔這個形容詞，或許還蠻恰當的。
Pheb先生說得沒錯，這個結界就跟它的主人一樣。

喔，忘了說明一下目前的狀況。
距離筑顏叔叔到爺爺家來已經過了一個月，而我大概在兩週前離開，並搬回Pheb先生那裡，但畢竟還是要避免靈委會之中的部分聲音，所以每週三要去靈委會報到一次。由於報到對象是爺爺，其實還蠻輕鬆的。
另外，筑顏叔叔也在上週回到靈委會重新擔任會長，新任的副會長是郁檀先生跟Granchin先生，據說後者只是因為各顧問事務所找不到適當人選，才勉為其難出來當的，但只要一想到這位大叔竟然同時身兼「解靈」與靈委會的副會長，就讓人覺得莫名有趣。

今天也不是要回來工作的，只是筵翔說他們剛完成新歌的編曲，所以找我來聽聽看。
而且如果我不過來的話，作者大概也不知道這次的故事要怎麼收尾吧，真受不了那兩個老愛一時興起的傢伙，雖然讓我可以好好休息還不錯啦！

總之，我就這樣子處於半發呆的狀態伸手站在結界前面，直到Porty從後面把錄音室的門打開。
然後，快速的衝過來，從後面抱住我。

「峰因哥，你終於來了，我好想你喔！」這個傻瓜，又是帶著鼻音這麼說的。
「不要哭啦！」
「可是我很想你嘛！」
我收回手，也把Porty的手從肩膀上拿下來，然後轉過身，透過Porty的肩膀，看向也跟著出來的黎臻。

「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雖然接下來應該暫時也不會太常見面啦！」我微笑走向她，然後Porty也跟了過來。


因為又被小哲那傢伙給叫走，黎臻只跟我簡單打完招呼就離開了。

進到錄音室我才想起一件事，雖然不能說是很重要。
我清楚感覺到，筑顏叔叔的結界還在我身上，但是剛才經過師父的結界時，卻不會防止我的妖力被吸收，換句話說，這個結界的保護作用其實是有彈性的。因為一直在想這件事，讓我錯過了芷心的話，然後被她瞪。

「呃，你剛才說了什麼？」
「峰因哥，會頭暈嗎，你一進來就心不在焉的。」Porty跟我一起坐在現在是沙發的沙發床上。
「不，雖然早上有點貧血，不過目前沒事。」
「真的嗎，不要逞強喔！」
比起我的狀況，我反而比較擔心這樣子是在浪費筑顏叔叔的靈力，雖然如果我這麼說，他大概會生氣吧！

「筑顏叔叔在我身上施了具有醫療效果的結界，所以這陣子貧血已經改善很多了。」為了怕Porty繼續擔心還有其他人胡思亂想，我只能老實這麼說。
「結界？」芷心坐到我的另外一邊，伸手碰我的身體，然後表情變得很困惑。
「別說是你了，除了作用的時候有點感覺之外，我也常忘了它的存在。」
應該說，目前為止也只有二個人能一眼看出，即使是Pheb先生，也是因為幫我檢查身體，在使用靈能的狀態下才發現的。

「可是，這樣子不要緊嗎？雖然我那天也見識到了筑顏的家......應該說是次元空間。」筵翔道。
「要不要緊也不是我說了算，這個結界就連Pheb先生都解不開。」我苦笑起來。
「真的嗎？楊筑顏真的好強喔，真不敢相信他才二十六歲。」
「Porty！」我無奈地看著他，重點根本就已經完全搞錯了嘛！

「峰因，你沒打算把頭髮剪掉嗎？」
「幹嘛，經紀人頭髮比你長很礙眼嗎？」
「才不是！」芷心瞪了我一下，然後才好像想起找我來的目的，走向一旁的電腦。

「對了、對了！峰因哥，那天的演出人好多喔，票竟然差一點賣完了，嚇死我了！」
「『竟然』是多餘的啦！」芷心才放歌，就不快說道。
「那是不是偶爾要來放個長假，搞不好大家就會很想來看演出了。」
「秦峰因！」
筵翔因為我們的對話而露出微笑，而對上我的表情，又是笑了。

樂音從喇叭流瀉而出，前奏很輕快，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BASS特別突出，我有點困惑的看向Porty，正要開口，就聽見了筵翔的歌聲。

『我願意等待
直到你回來
我的臉上  或許會充滿意外
而我們接著都笑了
如同那些個寧靜夜裡的  相視
那樣平常  自在』

把副歌拉到前奏之後變成第一段，卻沒有一口氣放進所有樂器，沒聽錯的話，這段只有BASS跟鼓聲伴奏，而且BASS還負責主旋律。
接著的主歌，BASS還是保持著旋律，只是幾個小節間有明顯的停頓，相較之下沒有前面這麼搶耳，鼓聲則被壓到了下面，變成一種近乎清唱的狀態，然後到了副歌，兩把電吉他才慢慢疊加進來。

『謝謝你
因為你的出現
讓我的等待  有了意義』

最讓我意外的是結尾，用很微小的鼓聲收尾，用的好像是鼓刷，然後才是筵翔的口白，若是現場演出，應該就是聚光燈放在筵翔那邊吧！
雖然，口白跟打鼓兩件事放在一起好像有點突兀。
筵翔的口白比他平常說話的聲調更溫柔，聲音比歌聲的平均音量略小，但如果是透過耳機的話，想必會是相當直接吧！
因為從來沒聽過，實在有點不習慣，但又覺得好像原本就該是如此。

「怎麼樣？」芷心問道。
問我怎麼樣，只要是「紙焰」的作品我都喜歡，當然這種話絕對不會告訴團長大人的。
這首歌的編曲雖然不能說是太新奇，但對「紙焰」來說，是從來沒有過的嘗試。

「好奇怪，不過很好聽。」
「什麼莫名其妙的評價，起碼也說是編曲特別吧！」或許原本預期我會說得更多，芷心又開始亂發脾氣。
「不過，這麼大一段BASS solo，Porty演出的時候真的不要緊嗎？」
「別再說了，光想到現場我就頭皮發麻。」Porty的表情很苦。
目前「紙焰」的現場演出，如果有需要，公司還是會找其他的樂手來支援，但一般來說，他們會盡可能把BASS交給Porty，除非他必須彈KeyBoard或鋼琴。

「編曲是小臻姊的主意，原本最後一段是用唱的，但是她問我要不要試著用說的，因為從來沒念過口白，這段錄到我都想放棄了。」筵翔苦笑道。
看來如果要現場演出，這首歌對筵翔跟Porty都是挑戰。
「歌名決定了嗎？」
「叫＜約定＞。」
「很不直覺對吧，一點都不像筵翔哥會取的歌名。」Porty接著道。

「原本也想過叫＜等待＞或者＜等你回來＞，但總覺得『回來』的部分不夠強烈，就好像對方不一定會回來似的。」
「約定也不見得要遵守吧？」芷心苦笑道。
「但是，我想要強調『約定』這件事啊！」
原來如此。
我內心想著歌詞，然後對上筵翔的表情，只是笑了笑，沒再開口說什麼。


「如果可以讓叔叔去看你們的演出就好了。」筵翔跟我走出錄音室時，我說道。
「那天去找他的時候，我是有那麼想過，但還是覺得不要打擾他比較好，所以沒問出口。」

「『約定』是雙方的事情，『等待』的話，對方就不見得會知道，所以才是『約定』吧？」我踏上一個臺階，然後轉身看著筵翔。
「嗯，我是這麼想的。」
「那首歌，其實是寫給筑顏叔叔的吧，雖然芷心跟黎臻應該都誤會了。」
「不，小臻姊知道，所以配唱的時候才問我想不想試著這樣處理，而且，原本的編曲也全部都改掉了，不只是Porty，連芷心也覺得新的編曲難度很高。」筵翔苦笑道。

要說是我自作多情也可以啦，聽到副歌第一段，確實是會有一種這首歌是寫給我的錯覺，卻越聽越覺得不是那麼一回事。
畢竟，我一開始就在這裡了，他們根本不需要等待。
只是，這首歌應該是筵翔想像著這份約定完成的。
雖然我不清楚實際狀況，但在當時，他們兄弟間應該無法有實際的約定才是。

「我覺得，就算不是讓叔叔去聽你的現場演唱，起碼應該讓他先聽到這首歌。」
「但是......。」
「會覺得難為情的話，一開始就不應該寫的，還讓你的經紀人吃醋，很不划算吧！」
「我知道了，這幾天我就拿去給他聽。」筵翔微笑道。

「原本還有一件事......不過算了。」我轉過身，心情有點複雜，然後伸手揮了揮。
如果問了筵翔關於筑顏叔叔的狀況，大概也只會讓他感到困擾吧！
不過，從剛才聽到結界時他的反應，實在讓我非常在意。

※※※※※※※※※※

跟Pheb先生一起踏出靈委會時，外頭是個大晴天。
但對我來說，可以遠離那些擦身而過帶著敵意的注視，就算是個下雨或者下雪的天氣，也沒有什麼不好的。

「要在外面吃嗎？」我問。
「不要，反正靈委會附近的東西都難吃死了。」
Pheb先生還是老樣子，就只會用一些亂七八糟的方式表達對我的關心。
不過，我大概也沒有說他的資格。

Granchin先生已經把車開到對街等我們，此時按了喇叭要我們上車。
這倒不是說最近他都會接送我們，今天只是正好。

我還是很在意叔叔在我身上施下的結界，不過，除非可以跟Granchin先生獨處，否則Pheb先生在場的狀態下，大概別想請他幫我解開。
說到這個，我懷疑Pheb先生根本就不是解不開，只是不想解開而已。

「咦，那個小鬼的結界還在啊！」我才一上車他就這麼說，讓我只能露出苦笑。
「如果可以解開的話......。」
「你之前不是待在秦家，幹嘛不叫卓梓渭幫你？」
「我不是沒想過，只是怕會造成他的困擾，畢竟在那個時間點，叔叔一定會知道是誰解開的，而且，那陣子我也給梓泠姊添了不少麻煩。」
「你賴在Pheb家不走，就不怕給他添麻煩喔！」
「Granchin，你不說話，沒人會當你是啞巴！」
「奇怪了，我們的Pheb醫生以前脾氣有這麼壞嗎，怎麼好像最近變得特別暴躁，好可怕喔！」
「Granchin先生......。」

「總之呢，你的醫生同意的話，我是可以幫你解開，不過，我覺得與其這樣，你還不如自己去問筑顏。」
「想也知道，叔叔一定不肯。」我苦笑說道，然後目光調向Pheb先生時，他不快的轉過頭去。

最近，我腦中經常會閃過一個很差勁的問題，「我是否真的應該活下去？」
我一直覺得，我是沒有資格決定自己的生死的，畢竟這是一條汙穢的生命。然而，週遭有太多人，都為了讓我活下去，而以他們的的方式努力著，所以讓我覺得，自己也該稍微努力一些。
只不過，如果讓我活下去，反而會給更多人帶來困擾的話，那麼，我的生命，到底應不應該就此結束？

「我也不是不知道你在胡思亂想什麼啦，不過呢，其實應該也沒有人希望你怎麼樣吧？」Granchin先生說道，「當然，如果問我的話，我會說希望你可以活下去，這種想法其實是很自私的，畢竟這完全沒考慮到你的心情。」
因為沒料到他會這麼說，讓我有點驚訝，卻不知道應該回答什麼。
「也是沒錯啦，你這樣三天兩頭出狀況，會讓很多人麻煩一點，不過，所謂的麻煩，是以你的觀點的看法，並不是大家的想法。啊，雖然因為我這邊沒什麼事情可做，所以說這種話很不負責任啦！
「不過，你又不是笨蛋，只是太愛鑽牛角尖了一點，這些事情不用我這個大叔在這邊說個不停，你應該也很清楚吧！」
「嗯，抱歉讓你擔心了，Granchin先生。」
「我的擔心是沒那麼多啦，最擔心的，應該是坐你旁邊那個擺臭臉的醫生老爸......不過就算我不說，你也知道嘛！」Granchin先生那句故意的話，理所當然又讓他接收到了Pheb先生的瞪視，但我卻莫名笑了出來。

確實，想太多了，反而會把事情弄得很複雜。
言語或許是很無力的，筑顏叔叔儘管經常會為了某些原因而隱瞞或者避談某些事，但我總覺得，如果不跟他好好談談，大概永遠都無法釋懷。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