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實先生》No.1 第二章 by 優加

第二章   巷口的雞排店

「某一天」大約在巷口走進去第四間店，外觀雖然稱不上漂亮，卻有一種跟店名很搭，質樸卻固執獨特的味道，我覺得這點跟余叔叔的個性很接近。
就是這條巷口轉角，有一間生意超好，而且走過去都可以聞到雞排香味的雞排店。

店老闆曾經是我的一個委託人，當然他絕口不提此事，我也裝作我大概是他親戚的孩子之類的在他那邊工作。
就像我的工作無法報稅，我在他那邊儘管一個月領好幾塊雞排以及飲料，卻也沒有任何保障。
無所謂，反正以我這種工作時數，老闆願意一個月付我一萬五，已經很夠了。

「啊，今天有空喔！」老闆張叔一看到我來，馬上露出笑容。
「嗯，張叔，有東西要送嗎？」
「有啊，阿德正在炸，你要不要先喝個飲料？」張叔講得一口台灣國語，不過因為習慣了，我聽起來沒什麼困難。
「不用了！」我露出曖昧的笑。

店內有兩個工讀生，加上老闆，一共三個人。
我會挑幾天的下午或晚上過來幫忙送貨，如果我沒來，就是工讀生中的一個人送，不過當然也是會有忙不過來，另外一個人還是得出去送的狀態。
機車是張叔提供的，一共就兩台。

我很清楚其他人是怎麼看我，他們甚至知道我是領月薪，而不是像他們一樣用計時的。
而且每次走的時候，張叔都會塞雞排給我，就算我想推也推不了。
我並沒有很喜歡吃雞排，雖然有得吃也不會拒絕，不過被人家用這種眼神看待還是很不舒服。


今天的晚風偏涼，但不至於冷，已經三月下旬的日子，一件薄長袖加上一件一般程度的外套就能擋住，其實我還蠻愛這種溫度的。
雞排香味從後方裝雞排的保溫櫃飄來，如果肚子餓的時候一定很難受，不過因為剛吃飽，我倒沒什麼感覺。
彎過一個小巷，我把車子熄火，然後將東西提著，走向前去按鈕。
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我變得很會記地名跟人名，大概是透過工作所練就的能力吧！

送完了這家還有另外一家，不過因為很近，我全部都拎在手上，然後再回來牽車子。
一個晚上，大概要這樣子送四五家，如果是下午就來的話，因為很多公司訂，由其是下午茶時間，跑個十家都不嫌誇張。

我其實還蠻喜歡這個工作的，反正好賺，就算我一個月只來兩天張叔也不會說什麼，薪水還是照給。
不過，基於覺得自己拿了錢就該做些什麼，所以我還是有空就會過來。


今天就只有三份外送訂單。
我回到店內，然後又送了一次。

原本想說送完就這樣走了，卻讓張叔留下來幫忙弄飲料。
這方面我也很熟了，因為以前也在飲料店打工過。
不過我很清楚，張叔要留我絕對是有事。


「你想吃什麼？」我今天還是拿了雞排。
還不到打烊時間的十點，張叔變推著我離開了店，到附近找了間有座位的便利商店落座。
「可樂好了。」我指了指正在特價的品項。
「那我也來喝個什麼吧！」張叔露出笑容，跑去結帳。

我盯著外頭行經的人潮，咬著手中香噴噴的雞排，卻沒辦法好好品嚐。
當然，並不是膩了，畢竟我上次去雞排店也是四天前的事了。

「來。」
「謝謝。」我接過，拉開拉環，喝了一口。

「阿則啊，挖尬你貢，阮某擱咧吵捏(阿則啊，我跟你講，我老婆又在鬧呢)......。」雖然猜到張叔要開始了，但才喝了一口就開口，也太快了吧！
張叔的老婆小他十七歲，當初就是外遇，弄得離婚下場。
我認識他的時候，他就是因為無法決定是否該離婚，所以才煩躁不安的找了我抱怨。

無所謂，我不會拒絕客戶，但也別想我替你決定任何事。
畢竟，我的工作只是讓人有對象發洩，而不是解決問題。
所以有的人甚至來一次就不想繼續下去了，畢竟覺得不划算。
但也有像張叔這種人，即使委託期已經過去，卻還是一直要給我工作。
其實我根本不喜歡這樣，對一個委託人了解太深反倒會給我增加額外的麻煩。

「又想離婚嗎？」
「不可能啦，偶都幾歲了！」張叔苦笑起來。
張叔今年五十一，跟這個年輕老婆沒有生孩子，離婚乍看之下很簡單。
他前妻那裡有兩個孩子，一個高三，另外一個國一，好像很久沒連絡了。
我猜他是在煩惱孩子的事，不過我不想講出來。

「那就買點什麼安撫吧！」
「沒用啦！」
「是不是她生日到了被你給忘了？」
「謀捏，嘿係叮夠威A代誌，挖擱尬伊去甲嘻咧蝦咪○○(沒有耶，那是上個月的事，我才跟她去吃那個什麼○○，○○是某間貴死人的牛排店)。」
「結婚紀念日？」
我不懂我幹嘛幫他煩惱，這干我什麼事！
「......。」

「伊係蝦咪時袸受氣？(她是什麼時候生氣的？)」我咬下一口雞排，然後才開口。
「前天啦！」
「噢，那是情人節吧！」我苦笑起來。
「蝦？三月十四嘛係喔？(什麼？三月十四也是喔？)」
看這樣子，這幾天他們一直在冷戰，真不知道要佩服他老婆的毅力，還是要替張叔感到無奈。
總之，這依然不關我的事。


回到「某一天」時，店內的鐵門已經拉上，我於是繞到一邊，從邊門進去。
上樓前，還在店內擦拭的余叔叔遞了封信給我。

字體很工整，寫著「吐實先生 啟」。
我謝過余叔叔，上了樓。


「吐實先生」是很多委託人替我取的。
取的是我的「請吃十餐，給你大吐苦水服務」的縮稱，本來是吐十，不知不覺就變成吐實了。

我的委託人之中，多得是不願意透露姓名，也不想給人發現在進行這種委託的人。
為了服務那些委託人，余叔叔幫我在店內的每間廁所都擺了個信箱。
委託人會留下他們的聯絡方式，而我一般都用簡訊跟e-mail通知，當然也遇過只留市話甚至只留地址的那種客戶，這時候我就只好用他附上的回郵寄信通知了。


踢掉夾腳拖，我躺在床上根本不想動。
懶得開燈，可是這樣也許會睡著，我嘆了口氣，下了床，將信擺在桌上，走向不遠處的整理櫃，拿衣服準備洗澡。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