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實先生》No.1 第三章 by 優加

第三章   是吐實先生，不是吐司先生

淋浴間就在男廁裡頭，是余叔叔為了我特別弄的
明明不想給他多添麻煩，卻不知不覺間就添了這麼多麻煩的我，總是對他們一家人懷著深深的愧疚。
雖然嘴上說不出一句像樣的感謝。

我把電熱水器的水溫調到最低，象徵性地沖了沖澡。
我洗澡的時間基本上都在打烊之後，畢竟如果有男客人來上廁所，看我穿著T-shirt短褲出來，那畫面總是不太對勁。

穿好衣服，踏出淋浴間，我有些訝異地發現了正好從廁所出來的余叔叔。
「要談談嗎？」
「咦？」我的表情一定很蠢，因為余叔叔笑了。
「老是聽別人對你吐苦水，自己反而不習慣嗎？」
「我又沒這種惡趣味。」我聳了聳肩。

「那要喝啤酒嗎？」
「不用了啦，剛才張叔請我喝了可樂，現在整個肚子都是氣。」
「我還以為你遲早會辭掉那工作。」
真不愧是最了解我的余叔叔。

「沒什麼不好啊，錢夠多，又有雞排跟飲料。」
但儘管內心有些無奈，我卻一句正常的話都沒說出來，反倒是講著這種很欠打的蠢話。

「曲則，知道你的毛病是什麼嗎？」
「什麼？」
「你太愛逞強了。」余叔叔苦笑道，「晚安。」
「嗯，叔叔晚安。」


被手機吵醒的時候，我同時聞到了樓下傳來的食物香味。
由於正下方就是廚房，所以只要「某一天」開店，我就可以聞到味道。
基本上我還蠻喜歡這氣味的，雖然會把我搞得很餓。

因為身體還很累，我反射性地看了一眼書桌上的鬧鐘，受不了，才十二點就打，哪個傢伙這麼失禮啊！
我打了個大大的呵欠，對於那個沒見過的手機號碼皺起眉頭。

客戶嗎？
不管了，先接再說。

「喂？」我盡量把啞掉的聲音扯亮，不確定是不是成功。
「吐司先生嗎？」一個聽來稍嫌年輕的聲音，讓我想起了擺在書桌上，連拆都沒拆的那封信。
但如果是這樣的話，她是怎麼寫對的？

「我比較希望你叫我吐實先生。」
「不是吐司嗎？真不好玩！」
誰管你好不好玩啊，臭小鬼！

「你要委託嗎？」
「你要委託嗎？好像偵探的話喔，你是偵探嗎？」
「我不知道你聽了什麼奇怪的介紹，但我不負責替人調查，請不要誤會了。」
我語氣一定不自覺壞了起來，因為另外那頭沉默了下來。

「你不願意接我的任務嗎？」
「沒有，基本上只有委託人拒絕委託，我是來者不拒的。」
「你好沒原則喔！」
要你管，這個死小孩！

「......。」強壓下內心的不爽，我故意假裝沉默。
「吐實先生，你真的辦得到嗎？」
「辦得到什麼？」
「把我的煩惱全部吃光光。」
哇靠！這死小鬼到底是聽了哪邊的詭異介紹詞啊！
話說回來，今天明明是星期五，這小鬼怎麼有時間打電話給我，還花這麼多時間閒扯。
當然也不排除午休時間打電話，反正現在小孩根本人手一台手機，跟我們那個年代完全不同。

「呃，小姐，我想這之間一定有什麼誤會，基本上我不負責幫別人解決煩惱，不過，如果你有什麼不想跟人分享的困擾，卻又無處發洩，是可以跟我約出來見面，我們就談談，代價是要請我吃一頓飯。」
「就這樣？」
「試用期是這樣。」
「大叔，你人好好喔！」
那是你的錯覺啦，你這個傻小鬼！

「所以，你要嗎？」
「今天可以嗎？」
「今天的約滿了，明天吧，你中午有空嗎？」
當然是騙她的，今天是我給自己的假日。
「我一點半要補習，不過可以翹，如果我們約一點的話。」
「嗯，隨便你啊！」

「那大叔想吃什麼？」
「都可以。」
反正小鬼也沒多少錢。
「那我們去吃牛排，反正我零用錢很多。」
死小鬼！

「喔，那要吃哪一家？」
死小鬼講了個要是我是她父親一定把她吊起來打一頓，貴死人的西餐店，連店的點都決定好了。
「那明天見！」我死命忍耐住心底的怒火，才開口說道。
接著，不等死小鬼開口，就匆匆掛了電話。


「某一天」有個後門，我從後門離開，也從後門進來，然後踏進了廚房內，時間是一點半。
擔任主廚的余叔叔的老婆，將目光從食材上移開，對我點了點頭。

「我能幫忙嗎？」我踏向前。
「那幫我準備一下洋蔥絲。」
「好！」我洗了手，開始把旁邊的洋蔥皮剝掉。

「曲則，你今天沒案子嗎？」
好像只有他們夫妻才會用「案子」稱呼，真是佩服他們。
「嗯，沒有，所以晚上還要去張叔那裡。」
「昨天不是有信？」
「是有啦，不過我跟對方約了後天。」
剛才出門前，我已經傳簡訊給那個委託人了。

「那明天呢？」
「中午有個委託人，晚上是另外一個。」
「你偶爾也讓我們請一下嘛！」
「昨天我在這裡吃了啊！」
「就只是海鮮焗飯，那不夠。」

「洋蔥弄好兩顆了，還要嗎？」我吸了吸鼻子，真不喜歡這味道。
「戴上口罩吧！」她道，「再一顆就夠了，然後泡在旁邊的冰水裡，等一下再撈起來。」
「沒用啦，我以前試過了。」

「曲則，你真的可以多依賴我跟你余叔叔一點的，要不然我們會覺得自己太不可靠。」
如果連這樣都叫不可靠的話，那就沒什麼算是可靠了。
眼睛也痛了起來，死洋蔥！
「別說這種奇怪的話了啦！」我露出苦笑。

我聽到微弱的嘆息從阿姨的口中發出，卻沒打算看她的表情。
因為我已經被洋蔥地獄搞得快瘋了，只好開始準備起冰水。

「想哭的時候，哭出來也沒關係，你看珍昕都幾歲了，還很愛哭。」
「又沒什麼值得哭的事。」我把洋蔥丟進水裡，抬頭看她。

「曲則，你喜歡自己的工作嗎？」
「還好吧，也沒什麼討厭的地方。」
「......如果你真的覺得這樣就好。」隔了十秒或者更久，阿姨才說道。
而我則是沒有開口，低頭望著泡在水裡的洋蔥，把它們壓到冰塊底下。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