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域偵探》第五部 No.2 第三章 by 優加 & 琉香

第三章   醫生

「手術之後的這幾年，我的病情一直在惡化，而且，因為檢查之後會不太舒服，所以我不希望這種時候去。」
「這又是為什麼？我已經知道使用符咒會對身體造成一定負擔，可是在醫院進行檢查的話......。」
「我也不知道，但是，根據我的主治醫生說，這是我們這些病患共同的問題，甚至有人在檢查的時候撐不下去，就......。」
「但是，不檢查也不行吧？」茉萱皺起眉頭。
「等任務結束我就會去，但是最起碼現在我不想。」

「夜程，你並不是擔心影響到任務，只是怕讓引梢發現你的狀況惡化了吧？」
「惡化歸惡化，因為解釋起來就像是在狡辯，所以我不想讓哥有不正確的誤會，畢竟他已經夠排斥讓我當靈域偵探了。」夜程道，眼神中有些茉萱極少見到的激動。
茉萱嘆了口氣，又陷入了深思。
很想多說點什麼去阻止夜程的亂來舉動，但正因為心疼，所以更不知道能說什麼。
那麼Pheb呢，他阻止過夜程嗎？

「夜程，我會幫你保密，可是我希望你不要對我有所隱瞞。」
「......。」
「而且說出來，也比較輕鬆吧！」
「茉萱姊......。」

「老實說，因為你之前住在她們三個那邊，我一直以為你男女關係很亂，不過，聽到雅菲小姐跟你的對話，讓我改觀了。」
不過，想也知道，依夜程的身體狀況，大概也沒辦法怎樣亂來。
「那是我故意要讓你們這樣認為的，但現在其實沒這必要了。」
「所以，只有跟棋盈的事情是真的吧？」
「我們也只有接吻過喔，為了棋盈的清白，我一定要澄清。」

「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
「讓她替你生下孩子，不好嗎？」
「當然不好，我的病可能會遺傳，怎麼可以讓她冒這個險。」夜程苦澀說著，拿起杯子，喝下一大口。
接著，他們都沒再繼續對話，只是各自沉默喝著酒。

※※※※※※※※※※

隔天早上，夜程在約定好的時間帶著資料抵達引梢住處。
而茉萱則在稍早便到了。

行動時間是隔天凌晨，所以討論完之後，個人則視需要回去休息。
其實關於時間方面，引梢曾經抗議過，但最後還是只能妥協了。

「吃過早餐了嗎？」引梢問道。
「嗯，吃完才過來的。」夜程微笑道。
「要喝點什麼嗎？」茉萱從廚房走出，問道。
「有奶茶的話。」
「只有紅茶，可以嗎？」
「嗯，那就麻煩了。」

引梢有點驚訝地聽著二人的對話，卻露出笑容。
「怎麼了，哥？」
「我本來還有點擔心，你們兩個相處起來會怪怪的。」
「哥想太多了啦！」夜程邊說著，邊從手邊的信封中拿出兩張照片，放在桌上「因為完全沒方向實在很困擾，所以我另外請雅菲姊替我調查了。」

引梢原想伸手，卻在目光觸及照片的瞬間停下。
「這兩份是能找得到記錄的，就算不是，也有個底。」夜程注視著引梢嚴肅的表情，卻沒多說什麼。
「真是個變態！」引梢目光很冷，低聲罵著。

聽到引梢的聲音，茉萱先是把茶放在桌上，然後才走了過來，一看見照片便愣住了。
只見其中一張的心臟有多處手術的痕跡，而另外一張，就算是毫無醫學常識的她也知道的，明顯畸形的心臟。

「......為什麼要收集這些？」良久，茉萱才啞著擠出這句話。
「錢太多了沒處花吧！」夜程淡淡說著，將照片收了起來。
看樣子，他並沒有將照片留給引梢的打算。
「引梢......。」
「我知道，這是工作。」引梢吸了口氣，苦澀答道。
儘管不安，茉萱還是在夜程左手邊落座。
然後，大概是因為夜程傾向前，那一瞬間，她聽見了右方夜程的心跳聲。


『雖然很失禮，但如果你有機會聽聽看那孩子的心跳聲，你就會明白，他是多麼努力地活著。』


「那麼，回到這兩個地點。」夜程說著，又從擺在左邊的提袋中取出另一份資料，然後對上茉萱的表情，先是帶著些困惑，然後才苦笑起來，「......聽到了嗎？」
「咦？......嗯，對不起。」茉萱慌張點頭。
「茉萱姊又沒做錯什麼。」夜程把兩張寫有侍衛班表的平面圖攤在三人面前，一臉平靜。

引梢本想開口說什麼，但卻只是把話吞了回去，轉頭看著眼前的平面圖。
「那麼，我的想法是，三層的這棟交給哥，我跟茉萱姊則負責二層樓的這棟。」夜程沒再轉頭看茉萱，只是指著兩張圖。
「我沒意見，茉萱呢？」
「嗯。」茉萱點點頭，心底卻禁不住有一絲緊張。
這次任務，或許會比往常都來得困難。
而且，她也很擔心夜程的心情，雖然她明白，夜程比自己想像中要堅強太多。

「關於存放心臟的地點，有什麼線索嗎？」引梢問道。
「這類器官的保存，溫度和濕度的控管相當重要，雖然這類機器的運轉聲音其實也就是空調的聲音，但以這種季節來看，應該就是要注意除濕機吧！」
「乾燥評估嗎？」儘管不是困難的符咒，但卻是很少用到的。
「不然就帶溼度計。」夜程道。
「那也太麻煩了。」引梢道，「好吧，我會先準備好的。」

「我們這邊也是嗎？」
「不，我應該憑直覺就能找到。」夜程苦笑。
「咦？」
「總之，」像是要避免話題繼續下去，夜程轉向茉萱，「我們的部分，行動前再好好討論吧！」
「......嗯。」茉萱點了點頭，卻相當在意一旁引梢那悲傷的眼神。

※※※※※※※※※※

他記得，那個時候所有親戚的耳語。
不，如果那種音量能稱之為「耳語」的話，世界上恐怕很多聲音都是細小的了。

「......所以我就說嘛，他們夫妻真是傻，那種孩子根本不應該生下來。」
「結果竟然都為了那孩子而死，真是不值得......。」
「唉呀，還負債呢！」
「這下可好啦！」

然後，那些嘈雜而尖銳的話語全都淡出，他看見了站在身旁瘦小的弟弟，表情平靜，卻默默掉著淚。
沒有一個孩子該有的慌張，也沒有因為聽到那些殘酷語言而該有的難過神情，彷彿就像是早已接受了一切。
無論是好的，或者壞的。

那些擺著長輩嘴臉的大人什麼都不懂。
他們根本不知道，夜程到底是承受了多少痛苦，以及付出了多少努力才走到現在的。
他們到底憑什麼數落夜程，到底憑什麼！

那一刻，他知道了。
就像他一直都知道的。

「你們不要再說了，我會照顧夜程的！」他大聲說著，顫抖著。
而這一刻他才驚覺，自己竟然也在哭。
或許哭了很久。

「我會當靈域偵探，把之前的負債全部都還清。」他大吼著，感覺到自己聲音的嘶啞，以及內心的疼痛。
「哥哥，沒關係的。」弟弟緊緊握住他發顫的右手，冰冷的手心卻傳來他心底所沒有的溫暖。

「引梢，你是認真的嗎？」方踏入靈堂兩名男子的其中一名轉向他們兄弟，表情苦澀。
「重毅叔叔，請讓我成為靈域偵探。」引梢看著對方，雖然還是哭著，眼神卻很堅定。
「真是傷腦筋啊，如果這句話讓夜程來說，我還比較有信心呢！」一旁的男子說著，讓重毅瞪了他一眼，「好嘛好嘛，我閉嘴就是了！」
「訓練，可能會很辛苦。」
「嗯，我知道，我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

Pheb吹了聲口哨，穿過重毅，朝著靈堂走去。
省去了虛偽的向家屬致意，只是難得收束起他平時的輕浮，帶著少見的嚴肅，朝著遺像鞠躬。

「先俞，你就放心把夜程交給我吧！」而引梢只聽見，他低沉卻清晰的聲音，傳入自己耳中。
那一刻，他再也無法抑制自己的情緒，站著大哭起來。

※※※※※※※※※※

因為茉萱堅持要送夜程，於是又變成二人同時離開。

「夜程，你剛才說的......。」
「判斷方法嗎？」夜程苦笑，心底卻有些佩服茉萱這種個性，或許，是自己太沒毅力了吧！
「對。」

「如果我回答是『根據直覺』，你會覺得這是在胡說八道吧！」夜程微笑道，「但大概是這個意思呢！」
「直覺？」
「醫院裡面不是也會注重溫度和濕度嗎，因為常常進出醫院，所以對於那邊的空氣很熟悉，雖然，存放器官的空間應該會更特別一點，畢竟是腐爛了就沒機會復原的肉塊。」
「......肉塊嗎？」茉萱的臉上閃過不適，卻沒多說什麼。

「抱歉，我說的話，讓茉萱姊覺得不舒服了嗎？」
「這句話應該是我反問你吧？」茉萱嘆了口氣，「接這種任務的時候......。」
「我無所謂喔，只要可以賺錢，要我接什麼任務都可以，畢竟沒有錢的話，就別想活下去了。」
「但是......。」雖然無可反駁，但茉萱的臉上卻帶著些什麼，叫夜程只能苦笑。
態度太差了嗎，或者......？

「茉萱姊，你會怎麼定義呢，『活著』這件事？」
「咦？」
「不是要你給我哲學式的答案，我也無法思考那種艱難的話題，」夜程微笑說道，「只是，如果就連呼吸都是種奢侈，那你認為，我到底又應該奢望能怎麼厚臉皮的要求活著的方式呢？」
「......。」
「如果又讓你覺得不舒服的話，我道歉，其實我也不希望聊到這個，是你主動提起的，所以......。」

「夜程，你是為了自己，而決定活下去的嗎？」茉萱忽然開口發問，反而讓夜程愣住，原本移動的腳步也停了下來。
「......大概，不是吧！」
「那麼，你又是為了誰......？」

「晚上十一點，在昨天的那間酒吧見面吧！」夜程微笑，指了指方向。
夜程這麼一提，茉萱也才發現，自己早就離原本要走的路有些遠了。
「可是......。」
「放心，任務前我不會喝酒的。」
「我不是說這個，夜程......。」茉萱還要繼續說，但夜程卻已經邊揮手過了馬路，沒讓她再問下去。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