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草苺中間出現焦地瓜》第一章 by 優加

第一章   苦惱

我的告別式在兩週後舉行。
慧真為了保護紫卉──雖然從她看「我」的眼神，我也知道她同樣對紫卉的心情很複雜──，所以不讓「紫卉」參加。
這樣也好，雖然我很擔心渭禹，但我更擔心慧真。

只是，一想到必須讓慧真去面對那些責難，我又開始擔心起來。
因為這樣，昨晚我完全無法入睡，導致一早就坐在床上發呆。

「你沒睡？」問句來自絲華，紫卉的大姊，同時也是慧真的大女兒。
「嗯。」我點頭。
「這樣啊！」絲華走向衣櫃，拿出黑色系的服裝，邊脫下身上的衣服。
我尷尬的轉過頭去，盯著牆壁。

「你也早點習慣吧，還是說你到現在還是閉著眼睛洗澡？」
「......。」
「你知道自己是哪點被紫卉討厭嗎？」
「大概知道，因為太沒用了吧！」
「你又不是真的沒用，只是不把你有用的那面展現在她面前罷了！」絲華嘆了口氣。

不管怎樣，又有什麼差別呢？
反正，一切已經改變不了了！

話又說回來，命運何必開這種玩笑，讓我跑到紫卉的身上呢？
還是說，因為覺得紫卉會受不了這種狀況，才讓我代替她承受呢？
反正，我一向還蠻習慣挨罵的。

「溪承叔叔，我知道這句話由我來說很奇怪，不過，紫卉她有發現喔，田禹承的真正身份。」
「咦？」我有點驚訝的轉頭，然後因為看見她只穿了一條女用內褲的下半身，又趕快把頭扭開。
「算了，真受不了你。」不知道是針對哪件事，絲華說著，然後繼續穿起黑裙。

而我只是看著牆壁，一直到她離開房間。

※※※※※※※※※※

從小到大，我最討厭的公眾場合就是跟喪事相關的。
這習俗到底是哪個混蛋發明的！

何況，以我的暢銷作家田禹承的身份，死的人又是我的至親兼經紀人，那堆無聊可恨的記者又都是沒血沒淚，硬要湊過來訪問的沒品傢伙，可想而知這場面會讓我有多討厭。
但又偏偏，能幫我擋的人已經死了，就躺在那邊的棺材裡。
死成那樣，大概會省去瞻仰遺容的儀式吧！
反正也沒幾個人想看。
老哥，要怪就怪你做人太低調了啦！
明明就是大作家的經紀人，還可以這麼低調，到底是怎麼辦到的啊，你倒是教教我再死啊！

老哥，你是個天才，就算沒人知道，而且這秘密也讓你帶進了棺材。
如果，我可以說就好了。


才剛抵達告別式會場，大批記者就湧了上來，就像張大嘴爭食飼料的肥魚一樣，噁心死了。
想也知道，他們會問出多麼白癡無腦的問題。
「我只想說一句話，我決定從今天開始封筆，因為，除了哥哥之外，沒有人可以當好我的經紀人。」說罷，不管這群傢伙如何錯愕，我硬是擠過，走進會場。

反正，沒有老哥的話，田禹承也就不復存在。

※※※※※※※※※※

簡直不敢相信，我讓紫卉蹺課了。

雖然不是成績多好，但從小到大我都拿了全勤獎。
但是今天，我卻讓紫卉翹課了。

雖然，從她到渭禹這邊幫忙的時間看來，翹課對她而言也應該算是家常便飯。
而慧真似乎常因這事情念她，她卻依然故我。
但儘管是有點叛逆，紫卉真的是個好孩子，這句話並不是為了討好她才這麼說的。

這幾天大概慧真也心煩意亂，並沒有苛責待在家中的我。
而且，明明該休息的她，卻是一個勁的在店內忙著。
雖然她對我的反應叫我難受，但我一方面也又慶幸著她沒心情關注我。
畢竟，我也沒把握可以把紫卉的角色扮演好。

紫卉沒說錯啊，我，梁溪承，一直都是個很沒用的男人。
就算都四十八歲了也不會改變。

轉著台，畫面突然出現了渭禹的臉。
看著弟弟憔悴的樣子，我忽然很想哭。
接著，那句話清晰憤怒地傳了出來......。

「我只想說一句話，我決定從今天開始封筆，因為，除了哥哥之外，沒有人可以當好我的經紀人。」

渭禹，都四十歲了，你怎麼還是這麼任性啊！

※※※※※※※※※※

我睡睡醒醒，醒來感覺頭痛欲裂，看到桌邊堆著的酒瓶，才明白自己到底喝了多少酒。
腳邊調成震動的手機似乎響起了很多次，不過理所當然，醉死了的我不會感覺得到。
用腳把它挪過來，瞄了一眼未接來電的來電資訊「臭女人的蠢女兒」，我冷冷一哼。

真有趣，這個把我的生活弄得亂七八糟的罪魁禍首，竟然想見我。
好啊，就讓我看看你有沒有跟我一樣瘦了一圈，被折磨得很慘。
最好你是好好的，讓我可以揍你一頓。
死丫頭！去死好了，你給我去死！
為什麼死的人不是你，而是我哥啊！
我那個老好人老哥到底得罪了你什麼，到底......。

我痛哭起來，越哭頭越痛，但頭痛卻又更加想哭。
因為很痛我好想打滾，但這動作太蠢，所以我滾到一半停住。
混帳！

抓來手機，我撥號。

※※※※※※※※※※

「真的不用我陪你去？」幫我梳整著馬尾，絲華面露擔憂。
果然，即使是絲華，也多少覺得我不太可靠吧！
「說不定你去了，只會把事情弄得更糟，而且我也希望你可以多陪陪慧真。」
「媽她才不需要我陪，只要有一堆客人，她就可以逃避掉這一切，就像爸離開我們的時候一樣。」
「......。」
我沒答話，卻皺起眉來。

「溪承叔叔，我雖然沒辦法把你當成父親，但我很高興你可以跟媽結婚，我是真心祝福你們的。」
「嗯，我明白。」
我明白，我當然明白。
不過，無論是否明白，也早已不具意義了，不是嗎？


我跟渭禹約在家裡，地點是他決定的，我沒有異議。
我這麼多天不在，他一定不會好好照顧自己，家裡肯定會一團亂，想到就讓人擔心。

把滑落的側背包挪回右肩上，我有點彆扭的看了一下腳上的半筒襪跟娃娃鞋，在內心輕嘆了口氣，沉重地站在公寓門前。
全身上下，除了臉上的淡妝──絲華很訝異我竟然知道怎麼化妝，我自己也有點驚訝過了這麼多年，還沒全忘記──，都是絲華的傑作，但我更想知道，才十八歲就必須化妝，現在的年輕人到底是怎麼回事！
但無論如何，我都很感謝那天接到我的電話，就立刻跑來找我的絲華，畢竟，願意相信這麼荒謬的事，單是這點，就夠讓我感激了。

你問我為什麼不先聯絡慧真？
我也不知道，大概是直覺吧，總覺得這種事情，與其讓她知道，不如一直隱瞞得好。

我伸手，原想掏找鑰匙，這才想起紫卉當然沒有家中的鑰匙，而露出苦笑。
習慣，還真是要不得的東西。

其實，不知情的外人，應該也覺得我走路的方式很可笑吧，也許會以為我扭到腳還是怎樣。
但是絲華覺得，與其改變穿著打扮，倒不如就試著習慣紫卉的生活方式，久了我應該就能適應了。
雖然我的想法沒她這樣樂觀，但也覺得她說的沒錯。

搖了搖頭，這幾天腦子一直亂成一團，但起碼跟渭禹談話時，要冷靜一點才行。
我伸手，按下門鈴。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