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實先生》No.2 第五章 by 優加

第五章  承認

「昨天珍昕說的話或許太過分了。」雖然不是沒想到余叔叔會開門見山，但也太直接了。

「我無所謂啦！」

「真的嗎？」

「......。」

假的也沒辦法吧！

我在內心苦笑，但沒有回答。

「不管怎樣，她其實是擔心你。」

「真的嗎？」我不小心模仿起余叔叔的語氣反問，然後才覺得這樣子很沒禮貌，於是露出歉意的笑了笑。

「曲則，我知道，你跟你父母曾經大吵一架。」

「我是不知道爸是怎麼告訴你的，但如果那算是『吵架』就好了。」我只能苦笑。

實際狀況，根本是我被從頭罵到尾。

「沒辦法好好的說話嗎？」

「你認為，他們肯聽我說嗎？更何況，這個『工作』，也拿不出什麼實際的成績給他們看。」

沒有實際收入，沒有成績，更沒有任何頭銜，根本別奢望哪對父母願意接受。

這點，我比誰都清楚，只是不肯承認罷了！

不肯承認，自己一直站在一個，根本不應該繼續站下去的地方。

「曲則，我有時候想，如果你是我兒子的話，我應該會以你為榮。」

「叔叔，但是，如果我是你兒子的話，我現在應該會繼承這間店，而不是過著這種亂七八糟的日子。」我苦笑道。

「好像是啊！」

是啊！

可是，倘若有選擇，有誰會希望自己一直過著不像樣的日子呢？

「而這樣說來，我好像應該去做其他的工作比較像樣，可是，爸媽連服務生那樣子的工作都沒辦法接受。」

「他們的標準也太極端了。」

「而我的反抗方式卻更極端。」

「你真的是為了反抗，才這麼做的嗎？」

「當然不是啊，只是不知不覺就變成這樣了。」我繼續苦笑。

然後不知不覺，就不知道自己的人生到底應該怎麼辦了。

我的手機忽然響起簡訊音。

余叔叔擺了擺手，然後離開了我的房間。

我坐在「某一天」最角落的位置，等著F。

珍昕在很遠的地方偷偷看我這邊，我假裝沒注意到她的視線。

雖然不是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什麼，但這樣子一直看著我，真的讓我有些困擾，希望不致影響等一下的工作。我在內心嘆了口氣，卻盡可能表現得若無其事。

F今天有點遲到，雖然我無所謂，反正今天很閒。

而且沒意外的話，我盡可能不把兩個委託放在同一天。只是現在我蠻想睡的。

等待期間，我又想起剛才打斷我跟余叔叔對話的簡訊。

對了，F則是透過電話通知我，讓我有點意外。

吐實先生，你好：

不知你是否願意接受不見面的委託，餐費跟書錢我都會給。

如果不介意，煩請回覆。

C

真奇怪，最近委託人是都約好了用英文字母當代號嗎？

這樣子重覆了怎麼辦。

我邊意外著怎麼以現在的情緒跟精神狀況還能夠進行這種無聊透頂的吐槽，邊思索著這個委託案本身。

首先，截至目前為止，還沒有一個委託人是直接給我現金的。

當然是可以叫他直接把錢匯到「某一天」的帳戶，書錢還可以叫他刷卡，但我還是不太喜歡這樣。

先不論是否真的能拿到錢，我確信跟對於金錢的潔癖無關。

難道說，我已經在不知不覺間，被自己所訂下的規則給制約了嗎？

思索著這些事情，而我抬起頭，總算看見了F的身影。

『請不要對我抱持太高期望，我希望可以跟你見一面，讓你確認是否應該進行委託。而且我相信，你應該也不太想委託一個沒見過的人吧！

by 吐實先生』

吐實先生，你好：

那麼，假使我說，因為某個原因，我不能夠出門呢？

拜託，請接受我的委託，我一定會付錢。

C

今天跟F的會面沒什麼新的事情，聽到的幾乎都是之前談過的，頂多就是知道，他還真是個膽小鬼。

雖然，我也沒什麼資格說他。

餐後，F根本是落荒而逃，而我則是喝著剩下的半杯咖啡，回簡訊給C，然後收到更莫名其妙的回覆。

我有種預感，但實在不太想用我的直覺去確認。

「我想，我只是不想承認，自己其實很脆弱。」

「嗯。」我吸了兩口奶茶，服務生過來把我的空盤收走。

這是一間食物還算過得去的簡餐店，但價格卻差不多是「某一天」的兩倍，無所謂，反正不是我付錢。

坐在我對面的女生比我大三歲，目前算是個旅遊類的作家，我也不知道她作品算不算暢銷，但大概還過得去吧，偶爾可以看她上電視。

出版社那邊也不知道是有贊助還怎樣，經常會提供她旅費，不過有時候興致來了，她也會自己去旅行，加上她作息混亂程度跟我不相上下，所以我們很久才聯絡一次。

她不喜歡我叫她的筆名「Ice」，要我叫她的本名薇婷，還不能加上小姐，但在她開口介紹之前，我根本就不知道她的筆名。

我什麼都看，就是不看說教類、健康類或者旅遊類的書籍。真的要去玩，了不起是上網找找資料就夠了。

總之，這是我們的第五餐，我真好奇這個委託到底還要多久才可以結束。

薇婷算是個冷靜的委託人，不會歇斯底里地丟一堆東西過來，但講出來的東西也讓人舒服不到哪裡去。

我猜測，她的淡漠性格是源自於過往的某個傷痕，但反正不關我的事，我也沒細究的打算。

她也是藉由「某一天」廁所的信箱給予委託的委託人，卻也不太介意經常出現在「某一天」。今天好像是她剛下一個電視台的通告，所以才就近約在這邊。

反正她不是藝人，就算跟一名奇怪的男子在一起也不會有什麼了不起的新聞。

而最初她的委託內容很清楚寫明「我沒辦法哭，可以幫我嗎？」這樣子的需求，雖然第一次見面我就說辦不到，但她還是因為覺得有人可以聊些什麼而決定繼續委託，就這樣子來到了第五餐。

「你還是老樣子耶，吐實先生。」她露出笑容，那是我很熟悉的笑，她說「她其實不是真的開心」的，那種微笑。

「你也差不多吧！」這應該是今天我的第一個長句子。

「對耶！」

「所以呢？你還是要繼續？」我把奶茶吸到底，當服務生要過來幫我把另一頭的水杯添滿時搖了搖頭。

「不行嗎？」

「我沒差，反正最近很閒。」

「這種工作有趣嗎？應該很可怕吧！」

「有什麼工作，是真的能夠從頭到尾都很有趣的嗎？」我有點訝異她會用「工作」來稱呼我正在做的事，但並沒有把驚訝的表情放在臉上。

「也是哦。」

接著，我們都笑了，皮笑肉不笑那種。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