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結束的瞬間 by 琉香
什麼都停止了
我的淚水和歡笑
無止盡的痛苦蔓延
無限
是雪雨交融中血的駭人
不再有感覺了
一切已到達終點......
凌晨二點半，「Symbol」總部裡，屬於董事長Grest的寶物陳列室內，戒備異常鬆懈。
調開了平時負責守衛的屬下，只留下最基本的保全機制，防備簡單的，彷彿打開大門，歡迎來客似的。
Grest坐在展示櫃前，雙眼盯著展示櫃內的珍稀，面無表情。
「雖然不知道，你們會怎麼想，不過，反正也不關我的事了吧！」輕輕的呢喃，帶著些不知道是嘲諷著誰的笑意，他閉眼養神。
等待著，即將開啟大門的，那名少年。
※※※※※※※※※
凌晨二點十分，Yunisa在床上翻來覆去無法閤眼，而身旁的Bin卻已呼呼大睡，讓她感到憤怒非常。
受不了，不是幾天前還在擔心祈紫的嗎？
Grest早上的話像是夢魘，在腦中縈繞無法散去。
真是煩，何必相信那傢伙的話？
但是，祈紫以前說過的某句話讓她很在意。
那夜下了大雪，但Grest仍舊無人性的命令他們執行任務，待工作結束，祈紫早因高燒而昏了過去。
背著祈紫回到總部的路上，只聽見他昏迷中，如同夢囈般的一段話......。
「爸媽是我殺死的......。」
這句話，若是真話，究竟是怎麼回事？
莫非，Grest真的像他所說的那樣珍惜祈紫？
要相信這個，更是可笑至極！
就像是要逃避這揮之不去的念頭，Yunisa又翻過身，然後再次見到了Bin那張睡得深沉的嘴臉。
「無可救藥的白痴！」她心底不悅道，索性坐了起來，從床頭翻找著手機。
即便什麼都辦不到，最起碼，她還是應該......。
不行！
接通了又按掉，她幾乎要甩掉手機，但還是按耐下來，氣惱著自己難得的優柔寡斷。
「去吧！」被對著她的身影，語氣完全沒有睡意。
「Bin？」
換句話說，這傢伙剛才就一直在裝睡？
「Grest早上來過吧，看你的心神不寧就知道了。」
「那根本無關！」
「雖然很想問你離開Symbol的真正理由啦，不過，再不快走會趕不上的喔！」Bin還是沒有轉過身，但語調清晰的，就連語尾的笑意都一清二楚。
「就算到那邊，我也不會出手的！」Yunisa冷冷道，就像在賭氣一樣。
「好啦好啦，不出手也好，就去看看可不可以幫上什麼忙嘛？」Bin輕笑著翻起身，接著快速抄起不知何時收在櫃內的，Yunisa的佩劍，向她擲去。
「哼，我回來再找你算帳！」Yunisa俐落接過，然後在沉默中快速換裝，迅速離開房間。
看著再次被緊緊關上的房門，Bin深深嘆了口氣。
「真是的，你都沒問我，怎麼不當跟屁蟲跟去呢！」Bin苦笑起來，看了看凌亂的被褥。
那麼接下來，也輪到我的工作了吧！
就像希望可以晚點面對似的，Bin邊用緩慢速度進行著換裝，邊靜靜想著。
※※※※※※※※※
沒有人煙的門外，讓祈紫有些疑惑，但這情境實在不難想像。
當年替Grest完成最後一個任務時也是，那樣東西就在展示櫃裡頭，Grest要他在一分鐘內「偷」出來，偷的到算他的。
他並不是喜愛那物品背後的價值，而是為了之前一直照顧自己的Yunisa。
不過十秒他便打開那櫃子，然而就在看到那樣東西時，他昏了過去......。
Grest毫無條件的讓他重獲自由，那年他十六歲。
說到底，這讓他恨極的男人其實沒做出過什麼傷害他的事情，難以忍受的，只是他的霸道作風罷了！
假使Grest沒出現，十一年前死的或許是他自己。
這是他一直很清楚，但又死命否認的事實。
就連那因而湧現的一點感激之情，他都努力的想否定，因為一旦承認了，這就代表著他根本沒有殺Grest的理由。
順利解開門的密碼鎖，走向他熟習的那間陳列室，這裡完全沒變，彷彿在等待他的來臨一般......。
「爸爸媽媽，你們不要殺哥哥！」祈緗恐懼地擋在祈紫面前，淚流滿面的看著父母。
「祈緗，他已經不是祈紫了！」母親道。
「我已經不是我了，為什麼？」祈紫心中顫抖的自問著，卻得不到答案。
「因為，Grest會利用他做什麼事情，我們無法預料！」父親難受道。
「可是，哥哥她還是哥哥啊！」祈緗哭喊著。
祈緗不懂，不懂外表毫無任何改變，還是這麼疼愛自己的小哥哥，到底有哪一點改變了！
「不會是了！」母親把手放在祈緗頭上，唸了道咒，祈緗便昏了過去。
「祈緗......。」抱住癱軟的妹妹，祈紫害怕的望著父母親。
大雨不停的下著，那風也吹得狂猛，好像在預言什麼似的，使人恐懼異常。
「我是祈紫啊！爸爸、媽嗎？」祈紫退到牆邊，他沒有退路了。
「對不起，祈紫，我不知道Grest在你身上做了什麼，他是不可能放過我們的，也不可能讓你毫髮無傷的回來，所以我們不得不這麼做，要怪，就怪我們這對失職的父母，竟然把你在三月生下吧！」母親的表情苦澀，但臉中沒有任何猶豫。
「救、救我......誰來、誰來救救我......！」祈紫驚慌的吶喊著。
即便是，惡魔也好......。
「雪──！」夫妻唸咒。
頓時，雪雨在祈紫眼前交融，他恐懼的閉上眼，卻瞬間察覺自己讓人抱住，睜眼一看，抱著自己的手上有著因攻擊而造成的斑斑血跡。
「Grest！」父親驚訝的看著他。
「真可憐，天下竟然有這種父母，絲毫不相信自己兒子的無辜，實在是，迂腐得可悲呢！」毫不在意手臂的疼痛，男人冷笑道。
「你到底想拿祈紫來做什麼！」父親的表情跟語氣都帶著驚恐，瞪著男人，同時也用相同表情瞪著他的親生兒子。
「完全聽不進去呢！看來，為了保護我未來的徒弟，也只有殺了你們了！」男人冷笑著，把祈紫放了下來。
「不可以殺爸爸媽媽！」祈紫道。
「但是，他們要殺了你啊！」Grest竟然像哄小孩一般的看著祈紫。
祈紫的表情帶著訝異，可是這瞬間，他竟然有一絲對於男人的感激。
「那是你的錯！」就像要消滅那可笑的念頭，祈紫大聲說著。
「他們有像我一樣喜愛你嗎，祈紫？」Grest輕笑道，很詭異的溫柔笑容。
「爸爸媽媽很愛我，只是......只是......。」祈紫說不出話了。
記憶以來，父母在他面前總是冷淡，不管他拼了命的把一切表現到最好......。
而且，現在他們，無論如何都想殺了自己。
他啞然，只因Grest的話，讓他沒法反駁。
「所以，就跟我一起來吧！」彷若已經理解了祈紫道不出的悲哀，Grest仍然以先前的溫柔語調說著，然後，緩緩步向眼前的夫婦......。
※※※※※※※※※
祈紫走進陳列室，目光掃過正中央的展示櫃，自然也沒有漏掉正微笑的坐在那裡望他的Grest。
「我還以為，雨天的話你就不會來。」放開交握的手，Grest站了起來，看他的眼神分外安詳，如同慈父一般。
「對我而言，晴天跟雨天是一樣的！」祈紫的語氣仍是一貫的冷漠。
最起碼，在這個男人面前，他是不會浪費自己的溫柔的。
「這麼說，你是來找尋答案的嗎，祈紫？」Grest低聲問道。
「我不想找尋，反正那一開始就不存在！」
「你在父母心中的地位是什麼呢？」Grest臉上帶著感嘆。
「我不需要知道！」祈紫瞪著他。
「好吧！」Grest站了起來，拿起身旁的兩把劍。
祈紫看著他，等待著他開出條件。
「真是的，原本想跟你多說點話的啊！不過，既然你都準備好了，也只能這麼辦了！」Grest輕笑道。
「......。」
「條件很簡單，用劍就好。殺了我，那東西就是你的了！」
「我怎麼知道，你不會使用靈力？」
「但是，我對你從未說謊過喔，起碼這點，你可以相信我吧！」
「你......！」
「而且比起這個，更應該擔心的，是你下不下得了手殺我的問題吧？」Grest臉上帶著自信。
「少自以為是了，我會那樣也是你造成的！」祈紫低吼道。
「若是這樣，就做給我看吧！」Grest笑著，那很難得的、有如真誠般的笑容。
「我會證明的──自己並不軟弱。」祈紫接過他擲來的劍，眼神轉為銳利，然後拔劍，率先朝著Grest要害刺去。
儘管祈紫的劍式招招俐落，但又被Grest迅速的擋掉。
當然，這些劍式有大半是Grest教的，他可以擋掉並沒什麼值得奇怪之處。
然而，祈紫有些不敢相信，他會連自以為最犀利的劍式，都讓Grest輕鬆的檔下。
不，比起這個，自方才開始Grest就沒有一回主動攻擊這件事，讓他更加氣惱。
「為什麼你只是防禦而不攻擊！」祈紫喊道。
「還用說嗎，因為，我捨不得！」Grest微笑道。
二人的打鬥持續著，此時，Yunisa已站在門口，猶豫著該不該介入或者阻止這段實力相距太遠的戰局。
然而，祈紫到底為誰而戰，也讓她感覺十分疑惑。
「你來這裡，不就是為了拿到Yunisa的東西嗎？和三年前一樣吧！」Grest道，穩穩的架住祈紫的刺擊，並將其攻勢一撥，讓他重心一時失衡，朝左側衝去。
而憑藉著本能，祈紫迅速穩住自己的姿勢，然後再次提劍攻去。
「究竟為什麼，你那時要救我？」祈紫仍然攻擊著，但他的眼神已經摻雜了更多的不確定。
「為了讓你恨我透徹。」Grest輕笑道，那笑容竟然乾淨的不染一絲塵埃。
「你瘋了！」自右側砍下，祈紫的劍式更加迅疾，可是Grest仍舊輕易擋住。
「有時候，我還真是自己瘋了呢！」Grest的笑容中帶著一些不釋然，但只有遠方的Yunisa望見。
Yunisa心中充滿疑惑，但那樣的笑靨，還是第一次出現在Grest臉上。
認識Grest很久了，這個人全身都是謎團，沒有人知道他的過去，更加詭譎的，沒人看過他的真實長相，善於易容的他，除了那不變的邪惡氣味，以及獨特的叫人討厭的說話語調，他可以以任何面貌出現在大眾面前......。
十六歲年紀輕輕便當上Brock企業的總裁，之後不到兩年更自己出來創業，組織了現在公司Symbol，專門豢養盜賊和殺手，不用說，這些人都是他一手訓練出來的精英。
而她進來這裡時，Grest也不過二十歲，僅僅比自己大了四歲罷了！
Grest並不是不會笑的，但他的笑容看起來並不真實，叫人永遠無法看清他的心裡頭埋藏了多少故事。
或許，他其實也會寂寞，雖然藉由不斷殺人，享受著那種支配一切的快感，但他心底應該沒有感受過真正的快樂才對。
他的父母是怎樣的人呢？會不會，是從祈紫身上望見了什麼類同，可是，那到底是什麼呢？
真是的，竟然這樣同情起來這個惡魔，自己真是越來越糊塗了！
Yunisa搖搖頭，望著腕上的表，已將近三點半。
雖不確定開始時間，但也打了快一個小時了吧！這樣的雨勢，祈紫的體力吃得消嗎？
「你還是，下不了手嗎？」Grest的語氣未變，但表情還是帶著一貫的笑，在祈紫以為就要刺中他的心口時，卻又讓他俐落的閃避開來，並且伸出左腳，往祈紫腹部一踹。
祈紫先是有些驚訝，但僥倖閃躲過，Grest的腳，只擦傷了他的左側腹，沒有造成太嚴重的傷害。
「才不是......這麼一回事！」瞪著Grest，祈紫又是毫不氣餒的提起劍，加快速度，然後助跑後躍起，由上而下刺去。
當然，這回還是讓Grest輕巧的用劍擋開。
或許一開始是不明顯的，而且攪和在其中，又讓仇恨給牽引的祈紫，更加感覺不到。
身為旁觀者的Yunisa，在那一瞬間，卻總算看清了。
如果不是讓情緒衝昏了頭，祈紫一定也看得見，Grest那簡直是故意的放慢步調，以及毫不猶豫的顯露破綻。
但是，這到底又是為何？
「難道說......。」一個再熟悉不過的閃躲動作，讓Yunisa在瞬間，完全明白了。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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