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域偵探》第一部 No.2 第二章 by 優加

第二章   微笑假象   by 優加

「Yu，我想帶你去個地方。」大概在「雪人的眼淚」事件後的兩個星期，「Past Coffee」打烊之後，Bin突然說道。
「去哪？」Yunisa的目光從開關旁挪開，然後外頭露天式座位的燈瞬間熄滅，黑暗一片。
「怎麼說呢，算是個湖邊吧，以前我，偶爾會帶Cherrying去。」
「Cherrying？」Yunisa的表情有點驚訝，應該說沒料到，Bin會突然提起這個名字。

那個名字，屬於一個妖怪少女。
大概是在Symbol成立初期吧，她就讓Grest收養，所以雖然比自己小，卻算是自己的師姊。
而且，在祈紫離開了Symbol之後，只剩下她跟Grest同住。

「嗯，怎麼了嗎？」Bin微笑著反問。
「還問我怎麼了，你突然間提到Cherrying，我當然......。」
「嗯，可是，她應該不希望吧，我太過在意那些事情。」Bin苦笑說著。

大概在祈紫離開Symbol之後，她聽聞了那個少女的死訊。
雖然不比對祈紫的感情，但就算當時不算了解Grest的自己，也知道他與那名少女有多麼親近，還有Grest，是如何異常地珍惜她。
而且，只會說妖怪語言的她，在幾乎都是人類的Symbol裡頭，可能也只有Grest一個依靠──不，這應該只是身為外人的自己的想法，實情應該是，對於Grest，Cherrying也是她在Symbol之中，唯一的依靠──。
那樣子的關係，那個少女的死亡，怎麼可能說不在意，就不在意？

「受不了，去就去！」Yunisa冷冷回著。
「謝謝你，老婆大人！」Bin則彷彿沒感覺到她心裡的複雜情緒，只是仍然微笑著回應。

※※※※※※※※※

不知道自己奔馳了多久，只知道等回過神來，他已站在那熟悉的湖畔。
回憶的那頭，也是讓血染成的，那一片湖面，血腥得嚇人。

「你沒有罪.......！」
由於體質的關係，他不常用劍。
而他的手，只要一念咒就有如利刃，當劃破手腕的那一刻，當鮮血飛濺的剎那，他這樣告訴自己。
不需要任何依靠的，就算沒有人了解也無所謂，一個人也可活下去.......。


「你還有我！」這是不久前Yunisa對自己說的，現在感到縹緲而虛幻。


他懂的，別人的冷言冷語並不會左右自己的行為，他可以視而不見，聽而不聞，因為那些人都是陌生人，甚至敵視他的人，讓那些人越恨越可以提高自己的地位，留個臭名，就算無端也罷！
而遺忘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最該做的就是去面對，是詛咒也好，是天生的劣根性也罷，反正，在當時，他也只能憑藉著這些活下去。

但他哭了，而且，在他最不希望展現脆弱的那人面前哭了。
明明，想努力露出微笑的，但那眼淚，卻不留情的寫下絕對的真實......。
那麼，就什麼就都是假的了！不管過去和現在，那麼，自己又是個怎樣的存在？
竟然連回憶也顯得模糊了，也許自己只是把曾有的惡夢拿來當作藉口，這麼說自己有罪了？


「脆弱並沒有什麼不好，我覺得很適合你呢，Grest先生。」分別之前，少女靜靜坐在湖畔，微笑說著。


「你沒有罪！」對著湖面大吼，卻怎樣也無法平息自己心中的波濤洶湧，數種思緒紛雜，如同大浪要把他吞沒。
如果說，看見血可以讓那瘋狂基因安定，他想再試一次，就像二十年前一樣，享受血從動脈流出的快感。
然後，因為基因不准他死去，於是得以站起，然後，成就一個惡魔.......。
但這一刻他能嗎，他還有資格左右自己的生命嗎？
他在湖畔跪下，對著無人的湖面痛哭出聲.......。

※※※※※※※※※

一個令人輾轉反側的夜，祈紫深深的嘆了口氣，牆上的鐘指到五點半，雖然因為失眠而感到微微頭疼，但他卻毫無睡意。
於是他起身，想要走到客廳，這時他的手機卻突然響起。
「Yunisa？」看見來電顯示，他趕忙接了起來。
「你可以過來一下嗎？」儘管口氣冷靜，祈紫還是感覺得到她壓抑之中的緊張。
「嗯！我馬上過來！」祈紫答道，便掛了電話。

※※※※※※※※※

「左右著別人生命的惡魔，卻無法左右自己的，說起來我不禁都要嘲笑自己了！」Bin苦笑地望著床側的Yunisa。
「別說這種傻話了，都說了還有我在！」Yunisa生氣的望著他。
「不過，是虛應故事吧！」Bin又露出那企圖偽裝的冷笑。
「Bin，我拜託你別這樣好嗎，難道就不能夠誠實一點面對自己的心情嗎？」Yunisa不自禁哭了出來。

「Yu......，」纏著繃帶的左手虛弱的抹去她臉上的淚，「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誰要你道歉啊！我要你給我承諾，就算不為你自己，也為我而活下去！」
「可是，我沒有那種資格......。」逃避著她的注視，Bin的表情，就如同被遺棄的小動物一樣。

假使是過往，看到這種神情，Yunisa一定會以為他在演戲。
然而此刻，如此脆弱的表現，只會讓Yunisa心疼的不知所措。
就當是自己真的被迷惑了吧，只是，無論如何，她就是沒辦法相信，眼前這個男人真的是惡魔。

即便那些過往，他一次也沒對自己好好說過。
但比起懷疑，她只想選擇相信。
她只希望，可以跟男人一輩子，無論發生了什麼事。

「Bin，把Symbol結束掉！」右手握拳，她抬頭說道。
「咦？」
「我要你，以『Bin』的身分，而不是『Grest』，跟我一起活下去。」

※※※※※※※※※

「典夏師姊，有新客戶喔！」祈緗幾乎是用衝的進來，很久沒這樣興奮了。
這也難怪，從上回請Yunisa吃宵夜之後，就莫名其妙消失了一堆任務。之後，便被祈紫消遣是因為之前說了大話，才會遭到這樣的懲罰，氣的她三天不跟他說話。
因此，祈緗的興奮可想而知，畢竟這可是她們枯等了一個星期的第一個任務。

「看你這麼高興，好像是什麼大事一樣！」典夏輕笑道。
真搞不懂，都快二十歲了，怎麼還像個孩子一樣。
「這次用e-mail通知的，內容我也印下來了！」祈緗把紙遞給典夏。
典夏接過信，整封看了兩遍，看起來很普通的內容，要她們去找回遺失的手鍊「真」。

「這是什麼？」祈緗問道。
「我還是第一次聽到這樣東西的。」典夏搖搖頭。
「是一種術器，但關於它的詳細資料我就不清楚了！」祈紫從廚房走了出來。
「哥，你又沒看怎麼知道我們在談什麼啊？」
「別忘了我是你們偵探團的經理，而且，比某個『跟班』作用好的太多！」祈紫冷冷道。

「可惡，你也只知道個大概！」祈緗撇過頭去不想理他。
「沒辦法，只好再去麻煩Bin和Yunisa了！」
「可是.......。」祈紫才要開口，卻又顧慮著祈緗，還是沒把話說出來。

典夏看了祈紫一眼，然後也跟著他一起注視著祈緗，卻沒有多說什麼。
祈紫會不想開口，應該是有理由的，而且這理由跟祈緗有關。
不，也可能跟上次的事情有關吧！
因為，自那件事之後，祈紫就變得有點奇怪。

「那就走吧！」祈緗倒是依然粗神經的沒注意到祈紫的異樣，臉上帶著有些開心的臉色。

※※※※※※※※※

Bin的咖啡廳還是像往常一樣生意興隆，幾乎連他們三人的位置都沒有。
「我還在想你們在忙什麼，最近怎麼都不來找我們了！」Bin的語調仍同往常一樣輕鬆，微笑也很自然的毫無異狀，但卻沒給祈紫一個擁抱。
「已經兩個星期沒工作了，悶死我了！」祈緗不悅地抱怨起來。

「你被Yunisa定戒律啦？」典夏半開玩笑地道。
「我還沒這麼潑辣！」Yunisa冷冷道。
「可是，你平常的招牌動作好像都沒做，真的很奇怪耶！」祈緗道。
「招牌動作？」Bin有些裝傻的笑了笑。
「去收餐盤啦！」Yunisa不高興的看著Bin，然後，目光掃過祈紫，但又很快的轉回原處。

祈紫的目光，則落在Bin原本待著的位置，眼神中有些苦澀。
大概是感覺到了祈紫的反應，典夏轉頭看著他，心底又在意起來。

「我們今天大概二點就打烊了，你們就再等一下吧！」Yunisa替三人倒檸檬水，就像是要打破那尷尬似的，輕笑說道。


「『真』啊......，」Bin思考了片刻，「坦白說，這樣東西的資料很模糊，應該說是個謎一樣的術器。」
「你們沒看過嗎？」祈緗問道。
「看是看過，不過不清楚它的來歷，這人擁有『真』，還真是一件奇怪的事......。」Bin思索道。
「這麼難得？」典夏問道。
「不是說難得，是一般人不可能會有，那是亞麗莎王國的國有財產，也就是說要王室才可以擁有！」Bin道，不過才正經幾分鐘，語氣又開始輕浮起來，「不然我也好想要有一個喔！」
「想要自己去偷！」Yunisa冷淡道。
「老婆大人啊！你最近對我越來越冷淡了耶！」Bin一副受傷的表情。

「亞麗莎的王室......有靈能血統嗎？」祈紫問道。
「據我猜測，應該本來不是他們的所有物，可能是強行掠奪吧！」Bin道。
「真是殘忍，為了珍寶而不擇手段。」祈緗忿忿不平道。
「世事的價值是輿論定義的，那些喜愛寶物的人，多的是視人命如草芥的。」Yunisa淡淡道。
「搞不好，連自己的生命有沒有價值都不知道呢！」Bin有意無意地道。
「那我覺得那個人是喜歡寶物到瘋狂的地步！」祈緗這句話倒是狠狠的抨擊。
「我看只好再查一查了！這樣吧，祈紫你留下來，你們待會還要去見客戶吧！」Yunisa道，目光有些不安的掃過Bin。
「嗯！抱歉，又要麻煩你們了！」典夏道，於是和祈緗離開了Bin和Yunisa的家。


「那句話，是在說你自己嗎？」等二人的腳步聲消失，祈紫才道。
「我的感覺對你而言很重要嗎？」Bin冷笑著，先前的溫和神情早已消失。
「Bin，幹嘛老說這種話，你明知道......。」

「總之，我們工作吧！」苦笑著打斷Yunisa的話，Bin只是走向前方的門。
「Grest，那件事情，我真的很抱歉，而且......。」祈紫走到他身邊，還想說些什麼時，卻已讓他指著自己頸部的指尖給制止。
指尖環繞著光圈，以及讓祈紫曾經討厭的氣，簡直超過了暗示的範圍。

「在你整理好自己的心情前，就別勉強自己了。」
「Grest，我承認，先前我確實不相信你，但是現在，我已經......。」
「我知道，自己是沒有資格要求你什麼，」即便語氣變了，Bin的手也沒有移動位置，「但麻煩你，韓祈紫先生，可以不要用『Grest』稱呼我嗎？」

Yunisa嘆了口氣，卻因為想起那天的對話，而苦笑起來。
然後，主動插入二人之間，輕輕撥開了Bin打直的手。
「Yu！」先發出驚訝呼聲的，自然是Bin。
「突然這樣子，就跟在室內亮凶器一樣，很危險你知不知道！」Yunisa的表情突然變得嚴厲。
這也讓本來以為，她是打算安慰丈夫的祈紫，跟著吃了一驚。

「呃，我......。」
「Bin，你這傢伙不是老把『我是個做小生意的商人，最怕麻煩了』這種話掛在嘴邊，結果呢，現在竟然做出跟祈緗一樣沒常識的事情，而我竟然會是你這種傢伙的老婆，真受不了！」
「Yu......。」Bin的表情變得可憐兮兮，而雖然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單是看他沒法應答的樣子，連祈紫都覺得他有點可憐。
「快給我工作，聽到了沒！」
「是，老婆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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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覺得今天的Bin很奇怪.......。」祈緗道。
「我也有這種感覺，而且似乎是因為祈紫......。」典夏道。
但是Bin的異常也不止這回了吧！上次問祈紫問「死亡之月」的時候......。

「會不會，上次哥哥留下來的時候跟他吵架啦？」雖然沒證據，祈緗卻開始使用她的「第六感」，瞎打亂撞了起來。
「祈紫可不是那種會隨便和人起爭執的個性吧，何況對象還是Bin。」典夏道。
「的確，說Bin會和人吵架，打死我都不相信！」祈緗雙手盤在胸前，臉上一副篤定的神情。
那個傢伙就算真的很生氣，應該也是不動聲色的吧！
雖然因為他老是嘻皮笑臉，所以不會覺得可怕，但一般人的話，實在不可能跟他那樣打鬧才是。
不，儘管知道Bin有一定的實力，但祈緗還是無法想像他是魔王一類的人物。

「何況，我們也無能為力......。」
「典夏師姐，你是怎麼了，很少看你這樣沒自信。」聽見典夏的話，叫祈緗有點吃驚。
「你知道，上次祈紫搶你的項鍊花了多少時間嗎？」
「多少？」祈緗很自然地反問，卻不解典夏話中深意。
「五秒！你也和祈紫分開一段時間吧！何況你失去了記憶，我相信那段記憶對祈紫而言一定是某處傷口，我們無能為力......。」

「我承認，哥哥他很強，應該說那是一開始就知道的事情。但那只是能力罷了！我認為，在精神上典夏師姊可沒有他脆弱！」祈緗微笑道。
「祈緗......。」典夏苦笑。
真要說的話，如此以著理所當然的表情說服自己的祈緗，可能才是最勇敢的人。
自己也真是的，就只會在這邊鑽牛角尖，而沒試圖解決。

但或許，越是深奧的的問題，越是可以用輕鬆而單純的方法解決，也不一定。
還是自己，想得太複雜了吧！

「總之呢，現在還是把事情先放在委託人身上吧，哥的事情，就等這件事情結束再問他好了，要不然一定又會被唸。」
「嗯，我明白了！」典夏輕笑道。

※※※※※※※※※

電腦運轉聲，在狹小的室內一個勁的嘈雜著，Bin敲著鍵盤的手也沒有空閒休息，忙碌的在三台電腦的鍵盤之間穿梭。
的確，就像Bin之前提的，線索實在太過少，即便用上了Symbol專用的搜尋網路，能夠找到的資訊仍是少得可憐。
已經持續了十一個小時了，Bin根本就是盡了全力，連晚餐都沒吃，但資料卻仍是之前的那般零碎，根本無法拼湊出一個形貌。

「雖然不想放棄，但看來是沒辦法了！」Bin終於停下手上的動作，嘆了口氣道。
「難道世界上找不到能使用它的人？」祈紫問道。
「這倒未必，既然有人願意冒這個大險出高價找它，那個人如果不是喜歡這東西過了頭，就是它的本來的持有者。」Yunisa道。
「或是跟我一樣，想研究這樣術器的無聊人！」Bin站了起來，轉向祈紫輕笑道。
祈紫的表情很驚訝，但卻因為想到之前的事，而將到嘴邊的話，硬是壓了下來。

「你好像很訝異，不錯，我有興趣的不過是那些東西罷了，甚至當初和Yunisa結婚都是......。」
「Bin，你別現在還說這種傻話好不好！」Yunisa的語氣有點生氣，但表情卻沒那麼強烈。
假使不是由自己發現，如果不是因為本來就喜歡著Grest，她會不會，仍對這一切充滿疑惑呢？
因為覺得一切已經不重要，自己才能夠如此坦然，但是，假使一開始不是如此，或許她也會和祈紫一樣，陷入矛盾以及不安之中。

「但是，這是事實啊，如果不是為了研究『雪人的眼淚』，我也不會用這種危險的方法，讓你待在自己身邊。」Bin苦笑道。
「我說你啊，以前不就喜歡跟危險為伍了嗎？」Yunisa不高興的回嘴。
「我......。」
「不然你沒事收養祈紫幹嘛，還讓我當你徒弟，一開始就知道我們兩個想殺你對吧！」
「Yunisa......。」毒舌至此，連祈紫都覺得有點過分了。

「是沒錯啦......。」Bin的表情又變得苦惱。
「而且比起這個，那天我的問題，你到底什麼時候才想要答覆？」
「咦？」
「咦什麼，你該不會忘記了吧？」
不過，Yunisa並不真的認為他是忘了。
假使在自己面前表現的，大多是真正的他，那麼，他應該有絕對的可能，是希望結束這一切的，無論如何。

「嗯，應該說我一聽到，就覺得讓你打敗了呢，Yunisa小姐，不過，謝謝你......。」Bin還沒講出讓Yunisa滿意的那個關鍵字，便已經臉色蒼白的跪了下來。
「Bin！」Yunisa擔憂的抱住了他。
真是的，也過勉強了！但一直沒發現的自己，也有責任就是了。
「不過，我現在快累死了，可不可先讓我睡一覺啊？」虛弱的在她耳側說著，Bin便在她肩上昏了過去。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