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柔之泉》序篇 第二章 by 優加

第二章   二師兄

回到旅館時，天已經黑了。
洛帆因為還在氣頭上，手上的懸賞資料都抓皺了，這讓坐在旅館沙發上等她的臨傅有些疑惑，但因為不知道該如何詢問，只能無奈地望向剛下樓的芋宣。

「怎麼了，洛帆姊好像很火大的樣子？」
「不用你管啦！」洛帆瞪著他，然後逕自上樓。
「好難得噢，洛帆姊竟然不跟臨傅大叔打招呼就上去了。」芋宣在臨傅身邊落座，「對了，臨傅大叔在街上買了什麼嗎？」
「不，沒買什麼。」
「一定是這邊的書你都看過了，所以覺得很無聊吧！」
「呃......嗯。」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有時候，臨傅會覺得芋宣很容易說中某些事實，或者讓他格外害怕的部分。
不，這個小鬼應該沒這麼厲害，一定是自己作賊心虛了，一定是的！

「那該怎麼辦呢，我肚子餓了耶！」
「那麼，我去問問看洛帆吧？」
「不要啦，我們兩個一起去吃飯嘛，大叔請客。」
「......。」聽著芋宣半帶撒嬌的口吻，臨傅感到無奈。
說起來，以這孩子的個性以及那平凡的魔力，在碰到他們之前，到底該如何獨自生活呢？

就在臨傅胡亂想著這些時，卻感受到一個儘管壓抑過，卻仍然無法掩飾強勁的魔力，正朝著他們接近。
他的目光先是與有點驚訝的芋宣相遇──大概與自己有同感吧！──，然候才落在剛踏入旅館的那個男子身上。
至於男子，則好像捕捉到了他的視線，筆直的朝他走來。

「你好，我叫許藺桔，」男子微笑著自我介紹，「請問，你們認識一位叫程洛帆的魔法師嗎？」

※※※※※※※※※※

就在藺桔與「法恩茲」見面的同時，南結市魔法中心這邊，長老們又自己私下開了一場會──當然，這邊所謂的「私下」，就是瞞著現任大長老撒西興的意思──。
但與會者，除了十九位長老，還有長老會特級魔法師部隊隊長何彗勤，特級魔法師稱號則是非迦淇。
不召集整個特級魔法師部隊，而僅僅只召了彗勤前來，不為什麼，只是不想驚動大長老罷了！

特級魔法師部隊是在一百年前成立的，初任隊長與副隊長皆由長老擔任，後來因為擔心讓特定長老擁有該權力過久造成弊端，才改由長老會推舉。
這個部隊包含隊長與副隊長共十二人，成員除了全都是魔法師之外，也必須要具備一定的實戰經驗才能擔任。
一旦任何地區的公會要求，長老會就會命令成員們出動。一般來說，只要有其中一二人，就能夠解決大多稍有難度的事件了。
順道一提，在成為長老前，藺桔當了八年的隊長，而現任隊長何彗勤，則是當時的副隊長。

「請問各位長老......。」因為現場已沉默了有十分鐘之久，彗勤有些尷尬的開口。
「還是我說吧！」如同往常，何嘉自願接過發言，「你應該也知道，我們讓加新安去做什麼。」
「不，加新安大人並未提起此事。」
「非迦淇，我們不會生他的氣，而且我們也信任你，所以，你就別顧慮太多，實話實說吧！」一旁的長老例司可開口道。

又來了。
彗勤在內心嘆氣。
為了避嫌，藺桔與他已久未聯絡，卻還是讓長老們這樣子說話，他實在不知道該怎麼答話才好。
更何況，雖然長期擔任他的副手，但他們之間的交集也僅只於公事。

「長老們請相信，非迦淇說的句句屬實。」但儘管如此，彗勤也想不到更好的應對方式，「各位長老應該也知道，加新安大人是個正直的人，為此，我們已經許久沒見面了。」
「算了，那也不重要，總之，你也大概聽到了那個風聲吧，關於冒牌的法恩茲。」何嘉道，語氣很明顯就是不相信，讓彗勤在內心再度嘆氣。
「是，對此我感到相當憤怒。」

「非迦淇，我們希望你也可以去。」
「可是，非迦淇有更多的任務要執行......。」
「就我們所知，你的特級魔法師升等考試，其中二位考官就是法恩茲與加新安，所以，在成為特級魔法師之後，你與他們倆的關係一直都很密切。」
「是的，二位大人一直都相當照顧我。」
「非迦淇，那麼，你怎麼看待法恩茲離開這裡的事？」
「非迦淇雖然無法接受，但仍可以理解法恩茲大人的立場。」

「那麼，如果我說，希望你協助加新安把法恩茲帶回來呢？」
換句話說，是信不過藺桔吧？
彗勤邊在內心如此解讀，邊感覺苦澀。
在這件事情上，雖然他的想法與藺桔同樣矛盾，卻其實大不相同。
但可以的話，他其實並不想去找法恩茲。至於原因，當然跟藺桔的更不一樣了！

「雖然非迦淇也希望法恩茲大人能夠回來，但是以非迦淇的能力......。」
「非迦淇，你想說什麼就說，別用這種態度敷衍！」何嘉有些不悅。
「非迦淇不敢。」

「總之，你只要回答我們，你想不想就好，剩下的藉口我們不需要。」
但這種情況，還能夠拒絕嗎？

雖然身為長老會專屬的魔法師部隊隊長，但因為長老會對他們並沒有強制力，許多時候，他們也可以擁有各自外出任務的時間，只要定期回報行蹤即可。
只是這回，是長老們私下找他，早與部隊本身毫無關係了。
而且他其實也多少有些懷疑，這些長老們口口聲聲說要法恩茲回來，到底有幾個人是出於真心。
「我知道了，請讓我去尋找法恩茲大人吧！」於是末了，彗勤還是只能夠如此答覆，並且快速離開這個叫他感覺煩躁又苦惱的空間。

※※※※※※※※※※

「第一次見面就讓你請客，我們還真是過意不去。」開口道謝的，是臨傅。
「不，我只是希望你們願意讓我加入。」至於自願請客的，自然就是藺桔了。

聽到藺桔說想要合作，原本洛帆還有一點抗拒，但因為對方的獎章是真的，加上這回莽撞接下的任務，也讓洛帆感到苦惱，所以很快就同意了。
倒是芋宣從剛才開始就悶著頭吃飯，難得的一句話都不說，反而讓臨傅覺得有點奇怪。

「那麼藺桔先生，你找到住的地方了嗎？」洛帆開口道。
「我原本想跟你們住在同一間旅館，但剛才櫃檯那邊好像說已經客滿了。」
「那可以跟芋宣擠一下啊！」
「我才不要，那是單人床耶，這樣子床不就太小了！」
「小氣！」洛帆瞪了他一眼。

「不要緊，我可以去外面另外找旅館。」
「不行啦，藺桔先生都請我們吃晚餐了，替你找個住的地方是我們該做的事情，而且這樣子共同行動還有討論也比較方便。」洛帆說著，然後吐了吐舌頭，「但這樣講起來，好像又是為了我自己。」

「對了，洛帆，我剛才在公會的時候，聽到了一個有點奇怪的傳聞。」
「嗯？」
「他們說，你的同伴裡面，有傳說中超特級魔法師，法恩茲大人。」
「啊！」洛帆掩住嘴，而臨傅覺得自己一定是一臉慘白，「真的很抱歉，臨傅先生，我不是故意的。」

「原來是臨傅先生啊，那麼你還真的把魔力壓抑得很好呢，因為我完全感覺不到。」
「嗯，因為我不是很希望洩漏身份，這點也可以麻煩你幫忙保密嗎？」臨傅邊冒著冷汗，邊假裝無奈地答道。
「好，我明白了。」但藺桔卻「好像沒發現」似的，繼續微笑著答道。

※※※※※※※※※※

『你為什麼一個人在這裡？』
『因為如果我不在的話，大家就不用這麼緊張。』
『緊張？』
『如果我在的話，師父就會以我為標準吧！』


藺桔關上房門，腦中卻盤旋著曾經與法恩茲的對話。
如果單聽內容，會被認為是驕傲自大，但如果配合著他當時的神情，誰都不會這樣想。
話說回來，原本只是打算找冒牌的法恩茲，接觸後判斷如何處置，然後就開始胡亂旅行消磨時間，好向長老會交代，這下子，事情反倒變得更複雜了。

「二師兄，好久不見！」才一開門就撲上來，藺桔正要回話，看到對方竟然抱著自己哭起來，心中不禁感到無奈，甚至連本來要出口的罵都瞬間失了立場。
「芋宣，你果然一點都沒變。」藺桔苦笑，把他輕輕推開。
若不是他這個正牌法恩茲在場，或許藺桔會馬上有所動作也不一定。

「這句話是說我還很幼稚嗎？」
「動不動就哭這點是還很幼稚啊，也不想想你都幾歲了！」藺桔推開他，露出苦笑。
「我很想念你嘛！」
「你還真是......，」藺桔說到這邊，卻又忽然像是注意到了什麼，然後注視著芋宣，「芋宣，你的魔力怎麼了？」
雖然他向來就擅長把自己的魔力壓抑到近乎沒有，但現在只有他們兩個，實在不應該這樣的。

「被發現啦！」擦掉眼淚，芋宣笑著吐了吐舌頭，「沒什麼，只是被我封印起來罷了！」
「封印，你怎麼......。」
「反正少了魔力也沒什麼困擾的吧，倒是這幾年，它好像又增加了，真是有點傷腦筋。」
傷腦筋？
藺桔不知道為什麼，就是覺得不太高興。

「我是在問，你為什麼要做這種事情？」
「給誰造成困擾了嗎？」
「這不是重點吧！」
「我很清楚喔，如果我一直留在南結市，大家都會無法忍受的，應該說，我一開始就不應該去找師父，甚至一開始就不應該當魔法師。」

「你到底在說什麼蠢話！」連藺桔自己也弄不清楚原因，卻因為太火大所以吼了出來，「一聲不響的就鬧失蹤，連一封信一句話都沒留下來，而我離開南結來找你，卻必須聽你說這種莫名奇妙的蠢話，根本像個笨蛋一樣。」
「二師兄，你到底為什麼要這麼生氣，難道我說錯了嗎？」
「是，你說得都對，錯的是我，還有長老會，我們到底是在期待奢想你這個笨蛋什麼！」

「二師兄，難道你真的認為，還有任何長老希望我回去嗎？」芋宣在床沿落座，盯著前方也就是門邊，沒有看著藺桔。
可是，藺桔卻看見了，他眼神中的悲傷。
能在十三歲就獲得超特級魔法師頭銜，他當然不是個笨蛋，相反的，他不只天才，也相當早熟而敏感，那些大人隱含在眼底的複雜情緒，他總是能夠輕易讀懂，卻因不想造成任何人的困擾，而把一切都忍耐了下來，結果就只是讓自己更加痛苦。
但就算是這樣......。

「芋宣，八年前，到底發生什麼事？」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