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蛾》第十五章 by 優加

「喂！我們來約定吧！」淡淡地，他狀似無意的說著。
「約定什麼？」我有些意外，因為從他的表情得知，他是絕對認真的。
「先答應我。」
「好吧！我答應你。」
「那就好。」他微笑，笑容有點狡詐，「你快違規的時候再告訴你。」
而我卻只能露出苦笑，並且確信了，我是休想從他嘴裡詢問出什麼答案。

第十五章

(亞妲曆典綺48年，亞妲)

莫爾斯奔跑著，一直到家門口才停下。
對於會追到這裡，就連他都被嚇了一跳。

「莫爾斯？」正要踏出家門的扶蘭德看見是他，顯得有點驚訝。
「那是什麼表情啊，我不能回來嗎，舅舅？」莫爾斯即刻收束先前的心不在焉，顯露出平常的模樣。
「不，當然不是。」扶蘭德苦笑道，「進來吧，姊姊在裡面呢！」
「嗯。」莫爾斯點點頭，餘光卻掃著不遠處，自己以為目標所在的方向。

是錯覺嗎？
對，一定是錯覺，不會有錯的。

※※※※※※※※※※

「畢史麥而，你該知道......。」畢史麥而那句話一出，冬耘立刻反應。
「我知道，不能單獨是吧？」畢史麥而顯得有些厭煩，「我也沒那樣說啊，只是請大家離開而已。」
隊員們因為畢史麥而這句話而彼此互望，但都順從的陸續離去。
曉瓔雖然有些猶豫，但還是在畢史麥而的注視下離開了。

突然空曠了起來的中庭，此刻瀰漫著一股說不出來的詭譎氣氛。
也許，空氣改變的主因，是因為畢史麥而臉上笑容的消失。
美蘿蒂因此而極為不安，卻由於不解原因而更加困惑。

「你應該知道我要跟你說什麼吧，凱薩嵐嘉代理副隊長。」一反先前的和善，畢史麥而走向瓦特革，眼神跟語氣都很冷淡。
「我？」瓦特革的表情像是有些意外，「我不懂耶，隊長。」
「目前不懂無所謂，只要接下來的話你懂就好！」畢史麥而道，然後突然拔出瓦特革腰上的劍，架在他的頸上，「雖然畢史麥而小隊隊員都不是最好的，裡面有壞毛病的跟太傻的人很多，但是對我而言，卻比什麼都重要，假如你敢亂來，擾亂大家的寧靜，下一回，這把劍就不是停在這邊，而是.....。」
畢史麥而把劍輕輕劃過瓦特革的頸部，嚇得他膝蓋一軟，跪了下去。
「我、我知道了！」他顫抖著，不敢抬頭看畢史麥而。
「知道就好。」畢史麥而冷笑，丟下了瓦特革的劍，走向冬耘以及美蘿蒂。


才剛走出軍隊宿舍，其間便存在著種相當怪異的氣氛，主要，是冬耘那凝重神色所致。
「怎麼了，氣呼呼的呢，冬耘先生？」畢史麥而笑問著。
「你自己明白，方才那些舉止有多過火！」冬耘冷冷道。
「唉唉，冬耘先生『您』不會是指『監視』吧？」

「就算擔憂貴小隊隊員安危，也該使用別的方式。」冬耘停下腳步，瞪視著他。
「有什麼辦法，我怕了嘛！」畢史麥而苦笑道，語氣卻隨性得可以，「被背叛的滋味，再嚐一次的話，一定會痛苦到想死的呢！」
不過，那內容還是讓前方的美蘿蒂擔憂得轉過身來。

「無論如何，請你謹慎些。」冬耘道，然後邁開步伐。
「太謹慎了也很累的呢，冬耘先生！」畢史麥而調侃著，然後與美蘿蒂對望，聳聳肩，便跟了上去。
「畢史麥而，你到底......。」在畢史麥而接近自己時，美蘿蒂開口，卻因為對上畢史麥而的眼神，而吞下了後面的話。
「你還是別知道的好喔，雅司醫生。」畢史麥而淡淡道，並未因此暫停行進，「要是冬耘先生，應該也是會這樣警告你的吧！」
至於冬耘，雖然聽見他們的對話，卻沒有停下來的打算，亦不發一語。
「抱歉。」美蘿蒂苦笑著，然後也轉身跟了上去。

※※※※※※※※※※

(亞妲曆典綺48年，充琉地區)

充琉，可以說是一片荒蕪之地，這是沒有國家願意以此作為國土的原因，卻也因此，成為了許多魔界重大戰役的戰場，所以，稱之為天然的墓場也不為過。
亞妲軍隊行軍一日半後，決定在此駐紮，在充分休息將近一日後，出發前往即將征戰的地點，洳以。

洳以，是亞妲的友邦，雖只是個國土極狹，人民極少的小國，卻因國土中央的丘陵富含稀有植物，而擁有相當的經濟實力，尤其是亞妲所沒有的珍貴藥草純沙克，因此二國交好已久，而在洳以提供許多資源的同時，亞妲自然也得負起保護的責任。
這回亞妲出兵的原因，正是為了解救被以強取豪奪著稱的盜賊集團鍊列斯圍困的友邦。
當然，美其名是解救，實際上也是經過審慎評估的結果，否則，對於那些友邦，典綺也是能夠很無情的棄之不顧的。


扶蘭德走向畢史麥而以及瓦特革的帳外，敲門並且報上自己的名字。
「請問，畢史麥而在嗎？」
「隊長有些不舒服呢，不知道馬各洛音隊長找他有什麼事呢？」瓦特革看著他，表情似乎有些疑惑。

「扶蘭德哥！」曉瓔從瓦特革身後探出頭來。
「曉瓔，你怎麼會在這裡？」
「本來是想找畢史麥而殿下的，不過......總之，我也要回去了啦！」曉瓔顯得有些擔憂以及無奈。
「曉瓔，你這樣太危險了啦！」瓦特革不安的看著她。
「沒關係，扶蘭德哥以前也是畢史麥而小隊的隊員。」曉瓔望著瓦特革道。

「抱歉，請問你是......。」
「喔，都忘了要自我介紹了！我是新進的隊員啦！目前畢史麥而小隊的代理副隊長，瓦特革‧凱薩嵐嘉。」瓦特革微笑著道。
「是嗎？」扶蘭德審視著他，眼神帶著相當的不信任。
粗魯的言詞，以及輕浮的態度，怎麼樣看都不覺得是因為一般原因而進入軍隊的。
雖然畢史麥而小隊裡頭不是沒這種人，但與眼前這傢伙相較，還差得遠。
而且，更別提是「代理副隊長」了！畢史麥而究竟在想什麼？

「呃，馬各洛音隊長，請別這樣瞪著我，我那天也被隊長教訓過，現在可害怕的咧！」
好像是想起那天的情景，瓦特革的眼神真的帶著恐懼。
換句話說，只是個膽小鬼罷了！
扶蘭德收斂了自己先前的眼神，但心底卻還不是很能夠信任對方。

「那麼，我也要回去了，可以一起走嗎，扶蘭德哥，因為我有很多話，想跟你說。」
「嗯，好吧！」扶蘭德微笑答道。

※※※※※※※※※※

畢史麥而張開雙眼，對著已經變暗的營帳天花板，微弱的嘆了口氣。
「我替你拿了點東西回來。」瓦特革的目光從正在書寫製作的符咒上移開，扭頭對著畢史麥而道。
符咒應該算是細膩的能力，與粗俗的言談未免相差太大。

「幾點了？」
「十一點。」瓦特革掏出口袋裡的錶道。
畢史麥而掙扎著撐起身體，望著一旁的食物，面露苦笑。

「吃不下嗎？」
「嗯。」
「湯呢？」
「我不知道你還會使用符咒呢！」
「畢史麥而，別給我轉移話題！」瓦特革瞪著他。
「大家都知道了嗎？」
「嗯，不是你要我說的嗎？」瓦特革苦笑著。
「沒辦法，這是畢史麥而小隊的唯一規定，『隊員之間不存在秘密。』」

「只可惜某個『前副隊長』犯規了。」瓦特革淡淡道，然後把符咒收進用來裝符咒的小盒裡。
「我還是吃一點好了，免得在這裡聽你說蠢話。」畢史麥而伸手向一旁放著食物的小几，露出苦笑。
而瓦特革只是看著他，帶著苦澀的笑，卻也沒再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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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妲曆典綺40年，亞妲)

百官簇擁著，其中央是名女孩。
她身著與氣質同等高貴的衣裳，與身側一名女文官低聲交談，偶爾滲漏出來，傳達至周遭的聲音雖仍稚氣未脫，語調同言談，竟也帶著幾分尊貴氣息。
──畢蓮娜，註定繼承典綺的王位，未來將擁有亞妲這富饒強盛的國家的公主。

超脫年齡的成熟以及勇敢，在在的都是這樣具備魅力，讓人不由得崇敬，就算是大人。
那樣子的遙遠，高不可攀。

「畢史麥而！」
「啊！是冬耘先生？」因為發愣而被突然擱在肩上的手嚇著，卻在看見對方臉孔的瞬間綻出微笑。
「不是說過不能到處亂跑的。」一旁剛接任秦利巫女的雅提‧秦利語帶責備，表情卻很溫和。
或許是因為資歷太淺吧！她實在沒辦法忍受亞妲這不成文的規定以及莫名的迷信。
這樣一個善良溫柔的好孩子，就這麼被壓抑限制了。
甚至還可能因此失去生命。

「真的非常抱歉。」畢史麥而向二人行禮道歉，「可是我真的很想見殿下一面。」
今天是個特別的日子，畢蓮娜公主正式出任魔界巫女，並且擁有女王直屬軍隊的一支作為護衛。
而百官夾道恭賀畢蓮娜，因而才有此等浩蕩陣仗。

「見到了又如何？」冬耘看著他，態度冷淡。
「我並不打算如何，只是像我這麼卑微的身分，能見一直崇拜著的殿下，就算是這麼遙遠，也感到非常開心。」畢史麥而微笑著。
「你難道不知道，自己......。」冬耘本想說下去，卻因對上他天真的笑靨而把話嚥了回去，只能嘆了口氣，轉過身，「總之，如今已經見著殿下，能夠回去了吧！」
「嗯，抱歉給你添麻煩了！」畢史麥而道，目光卻還是不自覺飄向已經離他們相當遙遠的那行人，然後才跟著冬耘以及雅提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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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門響起來，而畢史麥而因為得知來者而露出了笑容。
「門沒鎖，請進。」
「畢史麥而，雅提大人說你又昏倒了！」開門的女子一進門就這麼問著，看見畢史麥而躺在床上，便衝到旁邊。
「別這麼緊張啦，談歷斯有幫我止痛過了。」畢史麥而微笑著。
「要我怎麼不緊張啊！」對方瞪了他一眼，仍是相當憂心。

「真的要說的話，是因為我太沒用了。」畢史麥而的目光移開女子，望著天花板，露出苦笑。
「冬耘先生說的？」女子問道，面容中帶著些不悅。
她其實並非討厭冬耘，頂多是討厭他這種對於亞妲王室過度依順的態度罷了！
就像一隻，忠心不二的老狗。

「我覺得他說的是事實啊！我真的很弱，又膽小。」畢史麥而道。
所以，為什麼如此無能的我，竟然會帶著那樣的詛咒出生呢？
女子雙手握著他擱在被子上的左手，露出苦澀的笑。
她知道他嘴裡未吐出的話語，所以才會意的給予安慰，儘管是這麼的無力。
可以的話，她好想幫畢史麥而做些什麼。

※※※※※※※※※※

(亞妲曆典綺48年，亞妲)

畢蓮芬站在墓前，莫名地就哭了。
挑選在父親忌日的一個月後前來，或許是擔心在當天，會想起很不舒服的事。
儘管就算是這天，她還是沒感覺多輕鬆。
或許那件事，那場衝擊，勢必得花許多時間才能忘卻吧！

自從那天安達爾的荒唐行徑被典楊絲發現，自然就是立刻囚進監牢，甚至快速判處並執行死刑，前後不過是二日間的事。
沒辦法，亞妲男人就是這樣，命下賤得很。
若不是畢蓮娜代為求情，恐怕連這樣卑微的墓碑都沒有，就要曝屍荒野，成為野獸的食物。
這裡是亞妲高等罪犯的墓地，就在亞妲皇宮一塊偏僻的角落，此外，在侍衛隊長尼藍嘉‧休尼斯的努力下，也為分華登在此處覓得一處墓地，雖然連一點遺物都沒得下葬。

他們並不知道，畢史麥而在他處所立的墓碑，以及埋下了的唯一的「遺物」。
儘管，就連當時親眼看著畢史麥而埋下的談歷斯都不知道，那信封裡只有張白紙。

「你來這裡做什麼？」畢蓮芬聽見身後響起侍衛隊副隊長班比諾‧坎薩頓茲的聲音，因而也循著聲音轉過頭。
只見畢史麥而站在那裡，跟在他身後的，則是自從那件事後，除去戰爭，離開房間便需隨行在側的冬耘。
「是怕我盜墓嗎，坎薩頓茲副隊長？」畢史麥而冷笑道，望了一眼由侍衛隊所設，分華登的墓碑上，被放上的一束鮮花，因而帶著嘲諷的看了他一眼。
「那種蠢事，我怎麼可能......？」

「我只是來找畢蓮娜殿下的，應該無所謂吧！」
「很抱歉造成你的困擾。」冬耘向班比諾行禮道。
「冬耘先生，你沒必要替他道歉的。」班比諾道，感到相當生氣。
雖然和冬耘接觸機會不多，但班比諾是很尊敬冬耘的，這點在侍衛隊裡頭，其實還算是蠻普遍的想法。
除了莫爾斯‧馬各洛音那個異數。
不過，班比諾更懷疑，有哪個人是那傢伙不討厭的。

而畢史麥而則已經走向畢蓮芬，低聲不知道說了些什麼。
冬耘不及過去，卻也只能任由他亂來。
最近實在是太鬆懈了。
例如這回戰爭，他只有紮營時在畢史麥而的營帳外頭，卻什麼也沒聽見。

他有一個很荒謬的想法，卻怎樣都以為是自己太過多疑。
但是，要他相信畢史麥而沒有任何隱瞞，卻是更荒謬的一件事。

※※※※※※※※※※

美蘿蒂心事滿腹的從醫學圖書室走出。
方才進行的醫官會議內容，她一個字也沒聽進去。

已經想問很久了，而昨天才從雅提那裡得知的事實令她吃驚不已。
關於畢史麥而，被迫殺死納莎加‧力納舒醫官助手的事。
還有根據雅提所言，好像也幾乎是從那一刻起，畢史麥而就像變了一個人似的，很少露出真心的笑容。
這想必是由於，他的笑容以及那顆溫柔的心，已經隨著力納舒的死去而封鎖了吧！
或許正是因為心不在焉，以致當她與畢蓮娜擦身而過時，差點忘了要行禮。

「畢蓮娜殿下！」她匆匆行禮，暗咒著自己這個要命的失神。
「雅司醫生，你有空嗎？」像是忽然想起似的，畢蓮娜露出微笑道。
「是、是的。」
「那麼，能來我房裡一下嗎？」

「是，殿下。」美蘿蒂有些驚訝，對於畢蓮娜記得自己，以及這場突如其來的邀約。
只是，她一點也沒料想到，接下來自己在畢蓮娜房內聽見的，將是比前夜得知的，畢史麥而他更加可怕的過往。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