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父子
「我聽詣筠說了，昨天梓泠過去，發了好大的脾氣。」
「爸爸，你就別糗我了。」會議結束，敏徵提議梓渭回家用晚餐，所以，此刻卓家的餐桌上，除了敏徵、重婉、梓渭和諾筠，還有梓渭的妻子夏悅凡。
至於詣筠，自然是在廚房忙著晚餐。
「你是該按時去找Pheb醫生，而且也不應該讓自己這麼累。」重婉道。
「媽.......。」
「對了，剛才與燕說文件不見，是怎麼回事？」敏徵問道。
「詣筠整理文件的時候，發現文件不見了。」
「那孩子還是老樣子，做事總少根筋。」悅凡苦笑道。
敏徵注意道，坐在身邊的諾筠，因為母親的話，閃過了一瞬不以為然的表情，但沒開口。
「不，雖然文件是詣筠拿去給郁壇的，但我並不覺得是他弄掉的。」
「既然是給郁壇的文件，怎麼會是詣筠去幫忙整理？」
「他最近送文件過去，就會在那裡幫忙，反正在我這邊，他也沒太多事能做。」
「你這個當長官的不安排事情給他，你要那孩子做什麼？」敏徵說道。
儘管態度很溫和，但諾筠總覺得，其中帶著些責備意味。
「爸爸你也知道，詣筠做事有些遲鈍，所以我當然沒辦法放心。」梓渭苦笑道。
「既然這樣，你乾脆讓詣筠去郁壇那邊算了，反正他那邊不可能出任務，你們夫妻倆也可以放心得多。」
「再一個菜，還有一鍋湯就好了，不然你們也可以先開動，不用等我。」詣筠將二道菜擺在父子二人間，然後說道。
「如果姐夫沒意見，我也可以接受。」不過，就像這個暫停不存在似的，梓渭只是繼續說道。
在靈委會之中，助手的地位其實很不穩定，尤其是像詣筠這種幹部候補，因此，只要身為長官的梓渭開口，詣筠當然沒有拒絕的理由。
而且，這裡畢竟都是家人，也是敏徵起的頭，這麼說儘管有些過份，但也不能說梓渭太不留情面。
但就算知道這些，詣筠還是覺得有些難過。
他其實早就站在餐廳門口，而且他覺得爸爸跟爺爺應該也有察覺。
只是，既然負責晚餐，總不能一直不出現，所以才勉強挑個時間點端過去。
「詣筠，你覺得文件為什麼會不見？」
「咦？」
「在郁壇那裡，有那些靈委會幹部出入呢？」
「那件事已經不重要了，而且，詣筠也不可能每個人都記得。」
「你問都沒問，怎麼可能知道他不記得？」
「對不起，我一開始就說謊了。」詣筠對父親說著，總覺得好想就這麼逃走。
「說什麼謊，文件是你偷的嗎？」悅凡站了起來。
「悅凡，你先讓他說完。」梓渭道。
「今天你們開完會，我要搬文件回去歸檔的時候，那頁文件又出現了。」
「既然這樣，可能一開始就是你放錯堆了。」悅凡道。
「哥哥才不可能放錯！」諾筠忍不住開口。
「我沒辦法解釋，可是，我就是知道那是後來才跑出來的。」
「詣筠，你說你認得那些出入姊夫房間的幹部，那麼，你猜到是誰拿走了嗎？」
「......我不能說。」詣筠覺得很難受，他甚至希望，自己在一開始就沒發現這件事。
「詣筠、梓渭，你們跟我進來書房一下。」敏徵嘆了口氣，然後站了起來。
「可是，晚餐......。」
「重婉，剩下的可以麻煩你吧？」先是苦笑著看了詣筠一眼，敏徵才接著轉向妻子說道。
「詣筠，在這裡，你可以說了吧？」關上書房的門，敏徵說道。
「我沒有證據，而且......。」
「是與燕嗎？」
「爸爸！」
「如果你不找個時間跟他說清楚，不知道他還會怎麼整郁壇，當然那時候是郁壇不好，但以他的立場也不算有錯，你也是因為這樣，最後才原諒他的，是吧？」
「我之所以釋懷，是因為我知道，筑顏舅舅不會希望我這樣。」梓渭苦笑道。
「詣筠，抱歉啊，讓你捲進他們這些幼稚大人們的事情裡。」
「爺爺，我不懂......。」
「梓渭，你知道，詣筠是怎麼發現文件少了的嗎？」敏徵望著兒子，然後因為看見梓渭眼中的困惑，而露出苦笑，「算了，以你對這件事的遲鈍，就算他說出實話，你可能也無法相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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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小，詣筠就覺得自己的直覺特別強。
不過，通常是對負面事情的直覺就是了。
所以，雖然如常的送諾筠上學，然後帶著輕鬆的心情踏入靈委會，但在踏入父親辦公室前，他的心情卻隱約的有些不安。
然後，在放下背包，父親開口說話時，總算證實了他的感覺。
「詣筠，今天開始，你暫時去姊夫那邊當助手吧！」父親說道，詣筠感覺與燕和虞楠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但他卻什麼都不能說。
儘管那日爺爺這麼說，父親也二日沒說話，這天突然就這麼說，詣筠雖然難過，內心卻又泛起其他懷疑。
總是這樣的，就好像腦中有兩個自己，一的是外表的他，一個是內在的他，儘管外表的他總是少根筋又被人說遲鈍，但躲在內裡的他卻總是十分冷靜，因此就算這種時刻，那個他還是快速的想著。
唯一的可能性，是接下來的一切討論，都必須支開自己才能順利進行，反正爺爺都這麼說了，所以父親才會順勢而行。
「可是......。」
「昨晚我已經問過姊夫了。」
「腳踏車......那些我的東西，還是可以放這邊吧？」
「下班前記得來拿就好。」因為詣筠的話，讓梓渭露出苦笑，但還是如此答道。
「總覺得這樣子，詣筠有點可憐。」看著他關上門，與燕說道。
「這是為了他的安全，目前階段，Lorph的事還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不過送文件的事......。」
「也只能麻煩你了，虞楠。」
「......是。」虞楠的臉上寫著幾分壓抑了的不情願，梓渭當然看見了，但沒特別提什麼。
詣筠的手放在郁檀的辦公室門外，有氣無力的敲了敲。
離開父親的辦公室後，他就覺得有些不舒服。
他的身體不算是特別健康或是特別不健康，當然也會感冒之類的，但沒生過太多大病，加上有些過度樂觀的天性，讓他還算是蠻正常順利的成長。
只是，偶爾也會有這種時刻，像是第一次發現自己是孩子中學習最慢的、第一次考不上靈域偵探、第一次到靈委會上班......。
都是很糟糕的第一次，糟糕到他有些頭暈想吐。
剛才，他是不是應該直接跟父親說算了呢？
只要說一下，就可以離開靈委會，永遠擺脫這個永遠衝不過的障礙。
可是，到底為什麼會覺得那麼難過呢？
「詣筠，你怎麼不進來？」
「啊，姑丈。」就在他正要開門時，門卻已經從裡面打開，讓他一個重心不穩，朝著郁檀倒過去。
「詣筠，你怎麼了？」郁檀的語氣跟表情都帶著擔憂。
儘管虞楠一天到晚都把「真可惜我不是卓梓渭的兒子」掛在嘴邊，而詣筠也確實覺得身為梓渭的兒子，老讓他被壓得喘不過氣來，但他也從來沒想過希望自己是別人的兒子。
只是，可以的話，他真的希望不要繼續讓父親失望了。
「抱歉，我沒事。」詣筠站穩腳步，踏向一旁的長桌落座。
「我想梓渭應該告訴你了，如果你不喜歡的話......。」
「不，我很樂意幫姑丈的忙。」
說的也是，郁檀不可能沒發現虞楠的想法，而自己這樣不情願，也會影響到郁檀。
他是不知道當年因為筑顏的事，梓渭跟郁檀之間到底怎麼了，但就像爺爺說的，那不是他應該知道或者在意的。
詣筠只知道，自己喜歡這個長輩，那才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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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諾筠，之前那個咒，我想再請你幫我加點東西。」這天晚餐後，詣筠到諾筠的房間。
「是什麼？」諾筠帶著好奇，但當哥哥將修改後的符咒遞給她時，卻讓她感到困惑，「這是永久發光咒吧？」
「這是偽裝用的。」
「為什麼？」諾筠皺眉，「看起來是很像發光咒，可是，哥你真的打算拿來監聽才這麼做的吧？」
「對。」
「哥，你想監聽什麼？」
「不知道。」
「不知道？」
「我覺得爸爸、與燕叔叔正在計畫著什麼，不，應該秦家大部份的人都知情吧，起碼虞楠是知道的，但我卻必須被排除在外。」
「可是，如果被發現怎麼辦？」
「被發現的話，我就離開靈委會。」
「哥！」
「我之前就說過了，這件事當然不是想想而已。負責文書或者規劃的工作可能也可以，但對爸爸來說，就連那些事情我都沒資格做。我已經受夠繼續讓爸爸失望了。」
「如果不讓爸爸失望，你就要繼續留在靈委會嗎？」
「咦？」
「我知道了，就按照哥哥說的吧，不過，要先在家裡做實驗，如果不會被爺爺跟奶奶發現，你才可以拿去爸爸的辦公室。」諾筠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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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芹姊，好久不見！」詣筠在秦家的墓園前，碰見了以輩分來說算是他表姊的女子，顏岳芹。
秦家之中，有些人有點排斥岳芹，但詣筠對她還算有好感，只是他們不算太熟。
相較之下，因為必須去岳芹的爺爺Pheb那邊學習醫療靈能，岳芹與諾筠還算有點交情──當然是完全不能讓秦家人知道的，除了詣筠和敏徵之外──。
「是蠻久的，不過你怎麼會發現我？」
「啊！」又來了。
雖然都讓爺爺提醒過，但因為是不自覺的，詣筠老是都忘了要稍微假裝一下。
岳芹是人妖混血，但身上感覺不到靈能或者妖力，使用起來算是靈能吧，而且非常厲害。
但她之所以這麼說，則是因為她使用了「匿息」，目的應該是避開秦家人。
「你還真的蠻有趣的。」岳芹微笑道。
「岳芹姊，當一般人開心嗎？」
「還不錯啊，比當靈域偵探開心多了。」
儘管曾經是優秀的靈域偵探，但因為發生了一些事情，岳芹最後放棄當靈域偵探，現在則是假裝自己是個一般人，過著上班族的生活。
詣筠看著岳芹，總覺得她狀似開朗的話語中藏著些什麼，但他們畢竟還沒熟到可以再問下去的地步，所以，在尷尬開始蔓延之前，詣筠先順著對方的眼神，說了「再見」。
然後，確定對方的氣息已經遠去之後，他才穿過幾個墓碑，停在最末一排，寫著「楊筑顏」的墓碑上。
今天並非是誰的忌日，詣筠來這裡也沒特別目的，只不過想來走走，莫名其妙就來了。
筑顏過世時，梓泠懷著大兒子虞柳，而詣筠則是三年後才出生，換句話說，他們四個孩子，沒人見過筑顏。
不過，就他所知，虞楠經常會獨自跑來，不知是為了什麼。
詣筠盯著墓碑良久，然後才轉身離去，臉上已沒有來時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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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厲害，我完全沒發現。」傍晚，兄妹二人把符咒擺在敏徵面前，然後說起了符咒的功能。
關於目前靈委會暗中進行的事，敏徵當然也知道，但詣筠自然不打算直接問爺爺。
「爺爺，你這是在開玩笑還是認真的？」
「比起這個，詣筠，你讓諾筠幫你做這個符咒，是想做什麼？」
「我......。」
「雖然梓渭以前也不是個乖孩子，但我還真驚訝你們兩個會做出這種事。」敏徵的表情有些假裝的失望，詣筠察覺，卻沒法發笑。
因為，他實在不知道，爺爺現在到底是不是認真的。
「爺爺，不然，你直接告訴哥哥，他就不用一直苦惱了。」
「雖然我是可以告訴你，但比起這個，還不如你直接用看的。」敏徵微笑道，「明天，陪我去檔案櫃。」
「就算我做到這種程度，你還是想用那張符咒吧？」檔案櫃內，敏徵把一疊文件攤開，放在詣筠面前。
從上面標示的文件等級，即使是敏徵這種高階幹部，也不能隨意攜出，而由於這邊對於靈能的感應很靈敏，文件離開架上的時間限制在五分鐘內，這點昨天敏徵就說過了。
「對。」詣筠快速瀏覽著文件，表情則越來越沉重。
他的猜測果然沒錯。
「你的固執，還真是跟梓渭一個模樣。」
「說我跟爸爸一樣，對爸爸太失禮了。」
「你這孩子，到底在說什麼啊！」敏徵嘆了口氣，「不吵你了，看完了告訴......。」
「請給我下一份。」
算了。
敏徵收好文件，再度取下一份，並且決定不再說話。
「爺爺，我現在已經明白，爸爸不肯讓我接觸跟Lorph相關行動的理由了。」踏出檔案室，詣筠的臉上充滿悲傷。
然而，敏徵早從他眼底看見，他已下定決心。
那絕非自不量力的以為自己能夠做什麼，而是決定要做到自己能力所及的什麼。
還真是不簡單。
不過，對於自己的能力，恐怕還是太過低估了吧！
敏徵忍不住在心底露出苦笑，但卻只是拍了拍孫子的肩膀，沒再多說什麼。
<待續>
(by 優加)
回覆刪除呃，如果覺得這邊的悅凡很討厭的話，那麼在《解靈》系列的悅凡會更加討厭(嗯？
其實悅凡並不總是一直罵詣筠，頂多就只是象徵性的唸一唸，大多時候反而很放任，畢竟靈委會的工作也很忙。
但這反正一直都不是重點，未來大概也沒太多機會提就是了。
監聽符咒的細節下一章會說更多，這邊就不提了。
然後應該有人會好奇，既然詣筠這麼容易放棄，那到底為什麼會進靈委會，這點等到快結束應該會找地方塞吧，我們沒忘的話(欸？
Lorph的解決方式雖然應該不會全寫，但起碼跟詣筠相關的部分也不打算一筆帶過，畢竟那樣反而會很沒重點。
下一章總算要進入第十部提到的部分了。
除了一點點地方有複製貼上，基本上兩邊的敘述重複的不多，但應該只有幾小段需要稍微對照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