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晨》之四 第三章 by 優加

第三章   信任

「書臨，去給我外婆看好不好？」週五傍晚，一起步入「暖晨」所在小巷時，妤槿故意勾起書臨手臂，讓他有些好笑的轉頭看她。
「你阿姨他們不介意嗎？」
「告訴你喔，之前外婆常常在幻想，我已經結婚還生一堆小孩了耶！我都不敢講說自己根本不打算生小孩的。」妤槿道，這些話完全是笑著說的。
「那現在呢，還是不想？」
「不知道耶！」妤槿淡淡說著，「如果不是在我子宮裡面，不會痛的話，搞不好會稍微想一點也不一定。」
不過，現在不正在「懷孕」了嗎？
雖然生出來的，不是人模人樣的「孩子」就是了。

「你真的越來越難搞了耶！」
「誰叫你要跟我交往，活該。」妤槿道，可是又笑了。

活像孩子的拌嘴，可以持續到什麼時候呢？
如果可以永久，一直到彼此頭髮白了，臉上也有了皺紋，那就太好了。
和書臨一起保持著那種狀態，步行進「暖晨」時，妤槿在心中，有著這麼一份悄悄的，自己覺得太天真的想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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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給你三個選項。」作家女友剛拿著臻果拿鐵坐下，就投出這句話來。
「嗯？」網路作家雖然摸不著頭緒，卻笑著抬起頭來，還很捧場的合上書本。

「第一個選項，在你很愛我的狀態下，我死掉；第二個選項，在你很愛我的狀態下，你死掉；第三個選項，在你很愛我的狀態下，我們一起死掉。」女友一口氣說完，然後喝了幾口臻果拿鐵，「你選哪個？」
「幹嘛非得要死掉啊！」網路作家不禁失笑。
「這只是個選項嘛，不然你想換成被外星人抓走也可以啦！」女友無奈的瞪他。
「還以為你不會問這麼幼稚的話呢！」
「答一下也好嘛！」

「這比叫我說『我愛你』還奇怪耶！」
「這是兩回事吧！」女友苦笑著。
說起來，真的很奇怪，一向非常大而化之的男友，說過許多比「我愛你」更肉麻、更讓人起雞皮疙瘩的話，惟獨就是那句「我愛你」，說起來比什麼都還彆扭。

「那我選四吧！」網路作家笑起來，「在我們最愛對方的時候，一起死掉。」
「太天真了啦，笨蛋！」女友先是瞪他，然後紅著臉，笑了。
那一定，是個太美好的選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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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剛才，跟外婆說什麼？」送書臨到捷運龍山寺站的路上，妤槿問著。
「自我介紹。」
「就這樣嗎，好無聊。」
「你外婆又跟我不熟，我也聽不到你外婆的回應，你希望我說什麼啊！」
「例如，我會好好照顧你的外孫女，之類的。」
「喂喂！」

「書臨，答應我一件事。」妤槿突然牽起他的手，說著。
「什麼事？」書臨笑著，扭頭看她。
「不管是我快要死掉，還是你快要死掉，或者是彼此知道對方快要死掉，都不准隱瞞對方。」
「喔。」
「我不想抱著可以跟一個人一輩子的期望，去接受那種突如其來的終結，也不想眼睜睜看著對方，傻傻的接受，其實已經很近了的死亡，不管是何者，都太痛苦。」妤槿的臉上有著淺淺的笑意，但表情卻帶著幾分沉重。
「嗯，我答應你。」書臨露出笑容，「不過，你怎麼會突然有這種想法啊？」

「也沒什麼啦，就那天大家聚在外婆家，阿姨跟小舅就討論起一些以前的事，突然間我也忘了是誰說到，外公都在那邊等外婆這麼多年了。」
「這跟這個有什麼關係啊？」書臨思考著，不禁苦笑。
「書臨，我想收回上次的話。」
「嗯？」

「不管你先死掉還是我先死掉，我們都要好好的，不要因為太想對方而太難過。」
「不收回也無所謂啊！」書臨苦笑著轉頭看她。
「那樣子的話，說了那些話的我，會覺得良心不安。」妤槿嘆了口氣，然後匆匆補上一句，「不過，說這種話更加自私就是了。」

「我想，那是一份信任吧！」
「嗯？」
「不管是你說的這個，還是先前叫我答應你的事情，如果沒有絕對相信可以喜歡對方到最後，是說不出來的。」
妤槿看著他，心底承認，書臨這番話讓自己非常感動。
不過這種感動，她只會偷偷放在心裡，因為其實書臨也很清楚，自己並不是那種會隨時把感激掛在嘴上的女生。
她不是，可以那麼大方的道謝，那麼直接的企求的類型。

「你這句話太體貼了，真難得。」所以，她只是故作矜持的這麼答著。
「真不乾脆耶你！」書臨也故意糗她，然後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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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下過雨的傍晚，妤槿踩著水窪，一臉無聊的在書臨家樓下等。
其實真的忘了為什麼，她沒有跟書臨要鑰匙，而書臨也不知道是不是忘了，就這樣一直沒有給她。
然後，妤槿這麼一時興起的跑來，也根本忘了要確認書臨到底需不需要加班，或者突然有約。
書臨不只是個忙碌的上班族，還有私底下的創作，然後朋友網友更是一堆，就妤槿所叫得出名字的就有十幾人。
這是為什麼妤槿老是挑在「暖晨」跟他見面的原因，因為，這樣比較不用討論時間。

不過最近幾個月，自己是有點誇張，老是想跑來就跑來。
好像，不怎麼好呢！
這種事情養成習慣，大概會容易被討厭吧！
看著前方偶然行經的幾輛汽車，妤槿只是一個勁地胡思亂想著。
雖然插著耳機，腦子卻是有大半注意力不在那邊。

她沒有等很久，大概只過了三分鐘，書臨就彎進那條小巷，然後因為看見她，很快跑了過來。
「幹嘛不在樓上等！」
「沒差，這邊很涼。」妤槿笑了笑，舉起手上的袋子，「『ㄌㄞ』子。」
也不曉得為什麼，妤槿老是喜歡把梨子用台語加上中文唸，書臨第一次聽不懂，但聽久了也就麻痺了，甚至有時，還會不自覺跟著一起這樣唸。
「一定又要我削。」書臨邊開著門，邊一臉無奈。


「昨天，哭了嗎？」邊把梨子切進盤子裡，書臨邊問著。
「鼻涕。」妤槿叉起一塊，答道。
「在別人面前哭，有這麼困難嗎？」書臨苦笑著。
「也不是困難或者簡單的問題，」妤槿咬了一口，「啊啊，看起來這麼好吃，為什麼沒有想像中的甜啊！」
「吃那麼甜小心變胖。」書臨也吃了一片，然後繼續切。
「沒差，反正我都死會了。」
「......。」

「對了，這是昨天的水果籃，因為拿回家的時候滾到地上，所以想說要快點吃掉。」
「就因為這麼無聊的理由跑來找我啊！」書臨苦笑，又吃了一片，然後削起第二顆。
「不可以從中間對切喔！」
「我知道，而且你現在提醒也太晚了吧！」書臨嘆了口氣，繼續削著梨子。

「書臨。」
「嗯。」
「我覺得，流淚並不能算是一種脆弱的表現，只是種讓自己舒服點的情緒抒發。」
書臨看了她一眼，但因為覺得不想接話，所以又把注意力放回梨子上。
「所以，如果不能夠在哭完了感覺舒服一點，我寧可不哭。」

「覺得做作嗎？」書臨削好最後一道，又開始切果肉。
「其他人的是真的，但是我的話，就是突然間覺得沒有立場。」
「我還真不知道該怎麼回應你才好。」

「話說回來，我也覺得，如果能夠在一個人面前大方的哭，除了我非常喜歡以及信任那個人之外，也一定是因為，抱著他哭，可以讓我感覺非常舒服。」妤槿微笑著，然後開始假裝有點任性的張開嘴，「啊──。」
「受不了你！」書臨抓起一片，往她的嘴巴塞過去。

然後，隨著方亮起的街燈，這個夏日的傍晚時分，公寓內的他們，在一種很特別的氣氛之下，相視而笑。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