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人間》第十六章 by 實琉久

第十六章   掠奪   by 實琉久

「余恩，你是聽到剛才我們的對話嗎？」莉佳琪看了他身後正皺著眉的雅亞，然後才開口問道。
「我不是......。」余恩開口，才發現莉佳琪也在，於是好像愣了一下，閉上了嘴。
「是給雅亞醫生看了嗎？」萊斯苦笑的望著雅亞，「不對，我猜是雅亞醫生想看，你覺得可以所以才給她看的。」
「為什麼瞞著我們，然後用這種事情當手段，請求姊姊協助，這太差勁了。」
「余恩，你誤會了，萊斯醫生並沒有那樣說。」雅亞走到弟弟身邊，表情有點驚慌。
莉佳琪吃驚的聽著他們的對話，對於雅亞就是余恩的姊姊這件事雖然訝異，卻因為覺得氣氛不對而開不了口。
「請你不要利用姊姊的善良。」
「難道你不希望雅亞醫生成為你們團隊的一員嗎？」
「我當然想，可是這根本是兩回事！」
「還是，你並不信任自己姊姊的醫術呢？」萊斯微笑問著，眼神卻沒有任何笑意。
那個眼神，讓就在近旁的莉佳琪不由得擔憂起來。
「我......。」
「雖然其他部分我是外行，但是單就手術方面，我可是親眼見證了雅亞醫生的厲害，那可是比許多擁有執照的醫生還高超啊！」
果然，就是那個樣子呢！
一點也不是想太多，存在這對姊弟之間的問題，雖然擁有對彼此的關心，卻又缺乏了一份信任。
所以，姊姊對於弟弟感覺是距離遙遠而難以接近，弟弟對於姊姊則是因為看不透最根本的部分，而始終隔著一層屏障。
「能夠擁有兄弟姊妹是件很開心的事，尤其是疼愛著自己的姊姊，你實在太不懂得珍惜了，余恩。」萊斯站了起來，看了一眼莉佳琪。
「要回去了嗎？」
「嗯，當然如果你不想給我載的話，也是可以啦，反正你也知道該怎麼回去吧！」萊斯輕笑起來，「至於余恩還在氣頭上，應該不會希望我載吧！」
「萊斯醫生理想中的團隊，到底是什麼樣子，可以告訴我嗎？」余恩叫住了要開始往外走的他，問著。
「當然是要有擅長治療的醫師，以及能夠配合其執行手術的外科醫師了，因為就算不是亞型，也常有那種臟器被莫名『摘除』的案例吧！」萊斯道，目光在姊弟倆臉上來回，最後停在余恩身上。
「就算是這樣，讓姊姊一個人也......。」
「這種事情，拿不到錢的話，一般醫師是連碰都不想碰的吧！而且外科醫師的部分，一開始我也不打算假手他人的。」
只不過，世事往往無法盡如人意。
不管有多少預設，事情發生的時候，還是會驚訝的無法自己。
「但是......。」
「余恩，你不覺得自己太任性了，既不肯聽別人解釋，又把事情一直朝自己希望的方向想像。」雅亞拉住他，突如其來的訓斥。
余恩很驚訝的轉頭看姊姊，像是第一次認識她似的。
從前，不管姊姊再生氣，也不會這樣子的。
「萊斯醫生不說，是怕會造成你們不必要的擔心。你應該還是老樣子，老是不自覺造成別人的負擔，例如嘴上說著『我希望你們願意長久跟我們合作下去』這種話吧！」雅亞大概也是發覺自己太嚴厲，所以改以比較溫和的口吻說道。

『放心吧，只要我還活著，這個研究絕對不會終止。』

「萊斯醫生其實很痛苦，明明最希望靠自己來完成的事，現在卻不得不拜託身為局外人的我來協助。」雅亞嘆了口氣，「而且，我之所以會知道，並不是萊斯醫生主動告訴我，而是他在我面前因為貧血昏倒，讓我發現的。」
「咦？」莉佳琪不自覺叫出聲來。
因為從三人莫名其妙的對話，與先前萊斯的那個「自私」連結在一起，可想而知的結論就是......。
「你們好像完全忽視了莉佳琪的存在了耶，真是過分，我這個秘書可是個大嘴巴，我最怕的就是這件事讓我們那個太雞婆的毒物醫學部主任汀娜醫生知道，事情就很麻煩了。」
真不愧是在貧民窟行醫的醫生，雖然經驗不足，但體恤人心的能力卻早已具備。
而自己，竟然可以在短短的相處時間裡頭，就被對方看透了。
「可是，萊斯先生，你這樣子，都已經昏倒了，還......，而且不是應該......。」
「莉佳琪，你冷靜一點，都聽不懂在說什麼了啦！」萊斯走過去拍了拍她，苦笑起來。
而余恩則是怔著，眼神像是放在萊斯身上，卻完全沒有聚焦。
「雅亞醫生，我今天並不是來找你的，只是覺得需要把余恩帶來見你一面，也順道把自己秘書帶來見男友而已。」
「我知道。」
「雖然不知道你到底相不相信我，但這與我拜託你的事情無關吧！」萊斯微笑道。
雅亞點點頭，卻苦笑起來。
「可以的話，希望盡快給我答覆，雖然目前是用不著，但遲早會需要你的力量。」萊斯說罷，便向他們揮揮手，轉身離開。
「啊！等我一下啦，萊斯先生。」莉佳琪像是猛然回過神來，跑著追了上去。
雅亞嘆了口氣，輕拍了余恩的背一下。
「余恩，你希望我同意嗎？」
「我......。」
「我的想法真的很單純，只是想好好繼續老師交付的任務，守護『克難營』中這些可愛的人們。萊斯醫生開給我的條件很好，也許真的會同意也不一定。」
「姊姊......。」
「快追過去吧，記得要好好跟萊斯醫生道歉喔！」雅亞笑了起來，輕推了余恩一把。
這真的是，自己所熟悉的那個姊姊嗎？
不過才兩年的時間，就能夠如此改變一個人嗎？
不只是自己，如果是父母親，大概也會有著相同的驚嘆吧！
但余恩沒辦法把這些話語說出口，只是呆愣的點了頭，然後也朝著方才離去二人的方向跑去。
※※※※※※※※※※
萊斯的車上，莉佳琪坐後座，余恩坐在副駕駛座，沒有人開口。
雖然剛才讓雅亞說了要道歉，但這種狀況下，余恩反而開不了口。
莉佳琪其實也是，剛才還說了很自以為是的話，現在的表情也很尷尬。
「我待會還要回醫院去，莉佳琪應該直接回家就可以了吧，余恩呢？」萊斯先是看了自己右邊一眼，然後才轉過頭看了身後的莉佳琪，問著。
「我要回亞欣思。」余恩的聲音連他自己都覺得很怪，與其說是帶著份恐懼，不如說是被什麼擋住了，很模糊，也缺乏力度。
「嗯，我要直接回家。」莉佳琪尷尬的點頭。
「了解了。」萊斯輕笑起來，開始給車子設定目的地。
雖說是自動駕駛，但如果要按照自己意願調整車速，或者不特別指定目的地，僅指示方向等等也是可以的，這就是現時被稱為「半自動駕駛」的模式。
萊斯本來是是很習慣使用「半自動駕駛」，因為跟菲揚菲莉思的習慣很不同，余恩才在上次搭他車的時候注意到的。
「怎麼了？」也許是感受到余恩的目光，讓他開口問著。
其實，明知道自己想問什麼，卻又故意這樣，確實是有點壞心。
莉佳琪在後座想著，然後馬上責怪起有這種想法的自己。
「萊斯醫生希望加入我們團隊的，負責主治天使症的醫師，已經找到了嗎？」余恩的聲音還是跟之前一樣，一點力氣都沒有。
「找是找到了，對方也很優秀，問題是要獲得同意恐怕很難。」萊斯苦笑起來，然後開動車子，「安全帶。」
「那是誰？」余恩邊有點不好意思的繫好，邊好奇的問道。
「你聽過羅施曼‧賀寧特嗎？」
「啊，我知道，雖然一般人不知道，但在這行算是權威吧！」
正確來說，是不可能讓一般人知道，因為，這並不是多值得稱誦的功績。
「他是我大學的學長，不過後來因為一些事情，算是被討厭了，所以整件事情就變得很麻煩了！」萊斯苦笑起來。
「萊斯先生，你從以前就是這樣嗎，只要覺得沒必要的，就算被誤會了也不打算澄清？」莉佳琪不自覺開口，然後才發現自己的語氣很糟，簡直就像是要跟萊斯吵架似的。
大概是莉佳琪的態度吧，讓萊斯笑了起來。
「也不是那樣啦，應該說我的身分本身就足夠讓他討厭了，跟誤會一點關係都沒有。」
「為什麼？」
「這個，應該算是家醜吧，他是我父親亞東尼的私生子。」萊斯嘆了口氣。
「可是......。」余恩本來想說話，卻被萊斯用眼神制止了。
果真是讓莉佳琪說中，寧可被誤會，也因為想維護著什麼，而放棄抗辯的機會。
但是，那又是打算維護什麼呢？
「那麼，如果是亞欣思出面呢？也許他會答應吧，何況他自己本身也有危險啊！」余恩反射性開口，才發現自己的說法很差勁，而趕緊補了一聲「抱歉」。
「哈哈，余恩，你的個性真的好可愛，我真的越來越喜歡你了。」
「萊斯醫生！」像是有點生氣，外加有幾分難為情，余恩很無奈的看了他一眼。
「當然是那樣，他自己也很清楚，所以才選擇攻讀毒物醫學，不過，治療自己以及治療別人其實是兩回事。」萊斯苦笑起來，「總之，如果你想的話我是不會反對啦，找個時間跟菲菲小姐討論看看吧！」
「嗯，我知道了，待會回去我就跟她說。」余恩微笑道，然後，又因為突然想起什麼，而表情變得嚴肅，「萊斯醫生，剛才，真的很對不起。」
「這有什麼好道歉的，我又沒怎樣。」
「身體......真的不要緊嗎？」
「不知道，因為是亞型初期，所以狀況不明顯吧！從那天之後就沒發生過任何事了，」萊斯淡淡說著，然後突然笑得很惡劣，「搞不好，真的是我在演戲給雅亞醫生看也不一定呢，反正對你而言，姊姊還是當年那個什麼都不行的笨女孩吧！」
「萊斯醫生，你再這樣我真的要生氣了！」余恩突然提高音量，表情就像個孩子一樣。
不過，正因為他這個表情，讓萊斯跟莉佳琪都笑了。
「不要笑了啦，怎麼連莉佳琪小姐都這個樣子啊！」余恩不高興的把頭轉過去，實在不想理會這兩個那麼悠哉的傢伙。
「萊斯先生，這件事情真的不打算告訴汀娜嗎？」
「為什麼就可以直接叫她名字，卻還要累贅的在我名字後面加上一個『先生』啊！」萊斯苦笑起來。
「不要迴避我的話啦！」
「莉佳琪，你可能不知道，雖然案例很少，但『天使症』死亡率最高，以及死亡最快速的一種，就是亞型，這同時也是讓毒物科醫師們最頭痛的一種。」萊斯有點好笑的看著余恩的後腦勺，然後用很平淡的語氣開口。
「......。」
「但是，也不是......。」余恩轉過頭來想反駁，卻因為看見萊斯那極少露出的悲傷眼神，而沒有力氣開口。
「很多天生的『天使症』患者，因為出生的時候會造成母親精神崩潰而被發現，但這類患者的病症卻多半可以潛伏多年。然後，就像是要懲罰他們殺害生母的重罪一般，泰半會演變為亞型，從初期至末期，通常不會超過半年，甚至有一個月內死亡的案例。」可能看見余恩正盯著自己，萊斯苦笑著轉過頭，看著左手邊的窗外。
莉佳琪突然像女孩一樣大哭起來，讓萊斯很驚訝的轉頭看她，然後苦笑的按下後方置物櫃的開關，機械手臂伸出一盒面紙來。
「抱歉，說這些事情害你們這麼難過。」萊斯嘆了口氣。
然後，除了車子引擎的運轉聲、莉佳琪的哭聲，車內再也沒有其他聲響。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