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手足
詣筠還記得，初次與江云思這位傳說中的靈域偵探經紀人見面，過程不太愉快。
之後只要在公務場合見面，他都盡量少發言，然而這次的狀況，卻不容許他這麼做。
因此，在「TW」與悅凡一同等待這間事務所的二位負責人唐呈風與江云思時，詣筠腦中複習著方才唯軒用簡訊緊急傳給他的情報，腦中卻也一邊苦惱著待會到底該如何開口。
「詣筠，等一下......。」悅凡從那些報告中抬起頭，語帶詢問。
「媽媽，很抱歉，等一下可以讓我來問問題嗎？」
「不，就算我要問，但現在還是沒弄清楚狀況。」
「我剛才也說了，報告寫得很模糊。」詣筠苦笑，然後因為接近門邊的氣息，而示意母親停止討論。
「好久不見，悅凡女士，還有詣筠。」呈風先開口，至於云思，則是像詣筠過往習慣的一般嚴肅。
「我還以為，會是梓渭先生或者與燕先生過來。」
「最近『Benshar』的事情讓他們太忙，所以讓詣筠跟我過來。」
「其實，詣筠你自己過來就可以了吧！」
「云思！」呈風看來有些困擾，然後因為云思目光調向詣筠，而嘆了口氣。
「別這麼擔心，我像是那種會公私不分的人嗎？」
確實，儘管牽涉到兄長的事，云思會表現得有點誇張，但詣筠也不認為他是這樣的人。
總覺得，這挑釁根本是故意的。
「云思先生，你知道這樣對我沒用，而且你故意把時間壓縮得這麼短，目的是讓我們來不及收集情報，但也因為這樣，更讓人覺得可疑。」詣筠苦笑著開口。
「真不愧是『卓梓渭的兒子』呢！」
感覺還真是討厭。
好想快點結束這段對話。
「這位靈域偵探，呂潔伊小姐，是去年五月拿到執照，在此之前，已經考過二次靈域偵探，但都沒有通過，但根據我們的調查，她並不是初次接案，為什麼？」
「就算沒有執照，也可以接案，只是不隸屬於靈委會管轄，這沒什麼問題吧？」云思輕笑答道。
「即使是靈域偵探，跟沒有執照的靈能力者或者賞金獵人合作都沒有問題，應該說重點不是接案本身，而是在前面的案子發生了什麼事。」
「你是想說，潔伊她做了靈委會規範下不被允許的事嗎？」
「原本我確實以為是如此，但後來才發現根本不是這麼一回事，」詣筠沒有逃避云思的目光，正視著他，「真正的呂潔伊已經死了，這次被攻擊的靈域偵探，其實是她的姊姊，我沒說錯吧？」
「靈委會打算怎麼辦？」
「雖然我來不及跟爸爸討論，但應該不會追究吧！」詣筠苦笑，「只是希望，貴事務所不要因為這件事，而打算私了。」
「那孩子，真正的潔伊，大概給她十年都拿不到執照吧，缺乏才能是怎樣都彌補不了的，但我很喜歡她的拚勁，她的姊姊也是這麼想，才以她的身分去考到執照。」
「為什麼沒有執照，卻堅持要接案子呢？不，應該說，為什麼明知道她這樣，你還要讓她接這麼危險的案子呢？用『我沒有料到』並不合理，因為就我所知，你是最不願意讓靈域偵探冒險的經紀人。」
「她的搭檔，我是說經紀人也死了，還是在未經我同意的狀態下接下案子，我還真希望他們事前有找我討論。」云思苦笑道。
這種說法，讓詣筠忍不住生起氣來，但到底為什麼生氣，連他自己都弄不懂。
「即使能力不足，還是想成為靈域偵探，甚至冒險接案，到底是為什麼呢？」悅凡忍不住開口。
「這點我並不清楚，不過，詣筠你也是考了三次才拿到執照，應該可以理解她的想法吧！」
「不，我無法理解，畢竟我並沒有特別想當靈域偵探，之所以拚命考到執照，只是為了進入靈委會，何況，拿到執照又不能代表什麼，那個時候，我就連保護自己的能力都沒有。」
原來如此。
邊說著這些，詣筠也總算明白了自己的焦躁何在。
那女孩像是過去的自己，但她沒那麼幸運，甚至因為天真以及輕率而喪命。
「詣筠，云思他不是那個意思......。」
「云思先生，我知道你很討厭我，也明白就算是現在，我還是沒有拿著『遠曹』的資格，但這與靈委會無關，我不想因為自己的事，造成爸爸的困擾，可是我也不想逃避，能不能夠拜託你，起碼在這種時候忍耐一下。」
「詣筠，你好像完全誤會了。」云思先這樣開口，才露出苦笑，「我並沒有討厭你，那時候反應會這麼大，只是因為有點無法接受，何況，看著解靈近來的表現，我似乎越來越能明白，為什麼而森先生會堅持把劍送給你。」
「可是......。」
「當然，才剛說了一些討厭的話，也難怪你會這麼想，我很抱歉。」云思說著，然後露出了笑容，「不過，能看到你發脾氣還真是難得，坦白說，之前我還真有點不知道怎麼跟你相處。」
「云思，你這是在說詣筠老是跟你吵架的話，你比較開心嗎？」或許也是為了緩和氣氛，呈風如此說道。
「你在胡說什麼啊！」
「不過，我大概懂云思的想法，畢竟，看著你就讓我忍不住想起云惟，而森先生應該也是相同的想法吧！」
「雖然不是沒聽過這種說法，但每次聽見，我都覺得不太習慣，因為Phien先生他根本是個傳說般的存在。」
「那只是因為，你沒機會見到哥，才會說這種話。」
「抱歉剛才都離題了，」儘管覺得困惑，詣筠也只能苦笑著拉回本來的重點，「云思先生，能請你明天早上來爸爸辦公室一趟嗎？口頭報告也好，我們不會留下紀錄的。」
「我知道了，我會去的。」
「剛才總覺得我在不在場都無所謂，梓渭為什麼要我來呢？」
「媽媽......。」
「詣筠，對不起我是個糟糕的母親，說什麼是為了你好，其實只是我的自私而已。」
「不，我並不這麼認為。」詣筠微笑著，卻又忍不住哭了，「一直讓媽媽這麼為我擔心，我才覺得很抱歉。」
※※※※※※※※※※
男孩記得，第一次在男子面前大哭的事，卻忘了到底是怎麼起的頭。
大概，與男子的女兒有關。
那不是誰的錯，並非收留他的男子，也不是男子的女兒。
原因，自然是出在他自己身上。
然後，他難得看見男子對自己露出關愛的眼神，以及，他初次看見，男子的那隻鮮紅的眼瞳。
「Bin先生，你還相信詛咒嗎？」男孩忍不住這麼問。
儘管二人早就是師徒關係，但就像介意著什麼，男孩從來不肯喊男子一聲「師父」。
「雖然還是相信，但特別是最近，我常常不小心就忘了。」
「為什麼？」
「我也不知道耶，或許是我變得越來越幸福了吧！」
「可是......。」
「於芙，我身上的詛咒已經夠多，並不介意多你一個，何況，也沒有證據證實，你帶著詛咒，不是嗎？」
「......。」
「你討厭我嗎，於芙？」
「我喜......。」男孩的話語消失，因為不斷的失去，並且讓他將那些親近的逝去歸咎於自己，讓他就連「喜歡」都無法說出口。
「那就好，只要你不討厭這裡，就留下來。」至於男子，則溫柔的抱住了男孩。
※※※※※※※※※※
詣筠抵達「潔思」的時間，是隔日的清晨七點左右，讓他意外的是，不只是Ring，就連唯軒也在。
「怕你等一下還要跑一趟『Last』，所以唯軒大人專程過來，超級貼心的吧！」
「詣筠先生，我今天開始要進行一個大案子，雖然讓人轉交給你也可以，但還是覺得該向你說明一下。」唯軒先瞪了Ring一眼，才開口說道。
「這麼忙的時候還拜託你，真的很抱歉。」
「不，這個情報沒花太多時間，而且Ring那邊應該也不用查了。」
「冒名的靈域偵探，是賞金獵人嗎？」
「女性的賞金獵人算是少數，何況她還算有名。」唯軒忍不住苦笑，「詣筠先生，你為什麼總是可以這樣？」
「很可怕吧，不清楚他能力的，還會以為這是心靈感應之類的靈能。」
「Ring先生！」
「雖然不是無法理解想代替對方活下去的心情，不過，呂潔杏的狀況有點不同，她們姊妹從出生就分開，好不容易找到了，卻只得到妹妹的死訊。」
「所以，云思先生才會做出這種事？」
「一方面也是確定依她的能力，應該不用再擔心了吧！」Ring開口道。
「手足，還真是不可思議。」唯軒這句話是看著Ring說的，讓後者先移開了視線。
詣筠則是因為不知該如何接話，而拿起唯軒擺在他面前的文件，翻了起來。
「詣筠先生，你要咖啡嗎？」
「我是吃過了才來的，因為我想早點把情報文件拿給爸爸。」
「給我一杯。」
「你又不是客人，而且我們已經休息了。」儘管這麼說，Ring還是開始磨起咖啡豆。
「總之，這幾天我不在，不要又喝得爛醉跑去別人家裡發酒瘋了。」
「我才不會！」
實在很難想像這兩個人拌嘴的樣子。
詣筠腦中一邊不專心的想著這些，然後對照著手邊資料的這對姊妹，內心卻有些悲傷的感受。
也是有人，明明知道對方在哪，也想見得要命，卻因為覺得不見的好，而一直逃避著。
「三這個數字，是湊巧嗎？」
「三？」Ring因為詣筠忽然開口，而抬起頭來。
「這些靈域偵探，都是考了三次才拿到執照，但我記得網站上不會列出這樣的資料，畢竟讓委託人知道這件事不好。」
「咖啡自己弄。」Ring把倒了咖啡粉的濾杯放在馬克杯上，與手沖壺一起遞給唯軒，然後拿出櫃內的筆電，走出吧檯，在二人之間的空位落座。
「唔，你的師父連駭客的技巧都教你啦！」
「靈委會的網站那麼好攻擊，根本不需要技巧，我是要查別的東西。」這回換Ring瞪了唯軒一眼，讓詣筠笑了。
「我們的網站這麼爛嗎？」
「畢竟那裡連一個像樣的資訊人員都沒有嘛，雖然之前子域先生好像有幫忙改過一部分核心的防護啦！」
「這點岳芹也提過，只要是靈委會電子化的資料，她幾乎都不需要找情報屋。」
唯軒的話讓Ring敲動鍵盤的手指頓了一下，然後才又動了起來，這回他卻沒轉頭看唯軒。
「聞起來好香。」
「因為是唯軒大人煮的嘛！」
「名字裡都有草字頭，是巧合嗎？」
「我希望起碼可以留下一個字。」Ring無奈地嘆了口氣，然後伸手捏了捏詣筠的臉，「你這個小笨蛋，別理所當然的問這種問題好不好！」
「如果臉讓你捏你就會開心點，我並不介意。」
「問題根本不在那裡啦！」Ring收回手，然後把筆電轉向他，「雖然你應該看不太懂，但簡單來說，最近有被入侵過的跡象，而且確實是專挑『三』這個數字，順道一提，名單上的下個目標就是你。」
<待續>
(by 優加)
回覆刪除是的，就是這樣(？)
是說Granchin到現在還是每次都叫云思「云思小弟」，可不是沒有原因的，雖然有點好笑，但云思到了這個年紀，兄控屬性(？)可以登頂也蠻強大的(誰的錯#
但在這個時間點，就像云思承認的，他已經沒有那麼想了，頂多是心情還是有一點複雜而已。
然後如果看過第四部的人應該會有點困惑，就是「遠曹」不是交給自杭了嗎？
呃，但如果有人這樣以為，那是我們不好，實際上就像自杭說的，那只是見峰因的藉口，這把劍最後還是交給Granchin保管，然後才在特別篇送給詣筠。
Ring的身世，或者說他身上的「詛咒」，其實這邊已經算是說完了。
至於之前的那個小女孩，前面也暗示了不少，這邊則已經幾乎是明示了，沒錯，就是岳芹。
這也是為什麼當初他會想接近唯軒，不過唯軒會這麼在意他，最開始也不是因為岳芹，雖然的確是因為他跟岳芹有某些相似之處(不是外表就是了)。
然後雖然第十部說的好像岳芹是個三流的軟體工程師，但那其實只是她的自我解嘲，就跟峰因說自己不是帥哥一樣，畢竟岳芹的頭腦很聰明，自然會具備很多厲害的屬性XD
當然，唯軒這邊提到岳芹也是故意的就是了。
檔案一的故事總算來到了轉折(對，現在才差不多過了一半)，對方的目的差不多要揭曉了，雖然當初編這段我也苦惱了超久，然後覺得最後的轉折其實有點牽強，但以檔案一來說是蠻適合的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