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靈事件記錄》檔案一 第十三章 by 優加 & 琉香

第十三章  恨意

「梓渭先生，請等一下。」在梓渭、重毅、與燕和虞楠打算離開時，讓兆祺叫住。

由於時間已屆深夜，除了兆祺與詔塘，在其他解靈幹部離去後，現場僅剩下原先就住在「The Bowl」以及「The Children」的成員們。

「請問這次的行動，詣筠會參與嗎？」

「雖然說靈委會不打算過問解靈的作法，但假如兆祺先生認為有必要，就請直接聯絡詣筠吧！」

「真是好笑，解靈自己都不會想辦法嗎？」虞楠不悅說道。

「抱歉剛才我們的幹部說了那麼多失禮的話。」

「Jophic的話雖然有些情緒性的字彙，不過也是事實吧！」

「Troffy！」

「怎麼了，我可不像Jophic一樣這麼聽你的話啊，詔塘先生。」Troffy冷冷說道，「偏偏這次又是我們理虧，都怪我們的會長私心太重。」

「那件事是幹部會議上面大家都同意的，難道你現在才想反悔嗎？」詔塘道。

「我只是覺得弄不清楚靈委會的算計是什麼，感到很討厭罷了！」

身為人妖混血，沒人會喜歡靈委會，何況，Troffy的雙親也是被靈域偵探所殺。

只是，平時和靈委會開會，她也鮮少表示這些，今天確實有些反常。

兆祺與詔塘對望，卻沒開口。

「Troffy小姐，我不懂你所謂的『算計」指的是什麼？」梓渭道。

「機動隊是你們不想處理的部分，所以交給我們，這樣根本只是在利用解靈，還在跟我們談合作。」

「要說利用的話，你們也是在利用詣筠吧！」

「啊，是啊，當初被你認為是笨蛋的兒子，卻讓我們覺得很好用！」

「虞楠、Troffy，拜託你們兩個，都少說一句吧！」重毅苦笑道。

「重毅先生你也沒好到哪裡去，表面上假裝是站在解靈跟妖怪這邊，對岳芹卻那麼冷淡，再怎麼說，她輩分上可是你的孫女。」Troffy瞪了他一眼，便開門踏出店內。

「Troffy姊，你想離開解靈嗎？」

「你一定要突然冒出來嚇人嗎？」因為詣筠忽然出現在自己身旁，讓Troffy沒好氣的望了他一下，「怎麼了，你的笨蛋表弟告狀了嗎？」

時間是清晨，Troffy在墓園裡，前方，是她雙親的墓碑。

而詣筠說了第一句話後，先是祭拜她的雙親，然後才繼續說下去。

「每次會議我都會即時監聽，所以知道。」

「這樣不就不能說你壞話了，真是不好玩。」

「對於不讓秦家人認同這件事，岳芹姊早就已經接受了。」

「這我當然知道。」

「不過，那種恨意，果然是很難消除的嗎？」

「秦家的幹部現在又沒有特約偵探，我根本沒可以恨的對象。」

「但是，你覺得可以理解第八小隊的心情？」

「別再猜我的想法了啦，你這孩子是怎麼回事！」Troffy忍不住嘆氣。

「Troffy姊不是真的討厭爸爸吧？」

「雖然是很久以前的事，但我好歹也是個情報商人，當然知道你的父親是受害者，只不過，多少覺得有點矛盾。」

「矛盾的部分，是你不知道該不該認同目前的解靈嗎？」

「因為喜歡所以在意，這也是當然的吧！」Troffy苦笑。

「我其實不是來勸你什麼的，只是有點擔心。」

「就像擔心Ring那個笨蛋一樣嗎？」

「有點不太一樣，Ring先生是我的師兄，Troffy姊是我的朋友。」

「唔，我還比較想當你姊姊，誰都想要有這麼可愛的弟弟嘛！」

「請不要捉弄我了。」詣筠苦笑說道。

「詣筠，你想過離開靈委會嗎？」

「雖然我大概知道你為什麼這麼問，但從我這裡，只會找到完全沒參考價值的反例。」

「是嗎，還真是傷腦筋。」Troffy站了起來，拍了拍衣服，「放心吧，我不會鑽牛角尖太久的，你就別在那裡操心了。」

「嗯。」

※※※※※※※※※※

「杰朗，我們該怎麼辦？」室內燈光明亮，但發言的男子，表情卻像是在陰暗的地下室內說話一般陰沉。

「什麼怎麼辦，當然只能繼續了！」坐在男子對面的女子提高音量，但眼神卻沒有絲毫篤定。

比起怎麼辦，其實眾人心底更有個聲音問著「接下來會怎樣」。

「我們說好了，要替父親報仇。」然而，不同於同伴們，坐在正中的男子，神色同表情都沒有溫度。

「就算是這樣......。」另外一個男子表情畏縮，問到這邊卻沒再說話。

「機動隊現在也快要不是秦家能管的了，雖然卓詣筠跟我們預想不同，但那也只是我們沒猜到卓梓渭的算計而已。」

「你要再攻擊一次卓詣筠？」女子問道。

「這次我去就好。」

「有件事我覺得很怪，我們是怎麼被鎖定的？」最開始說話的男子說道。

「你想說什麼？」女子問。

「杰期那傢伙上次知道了吧，他還當卓梓渭是朋友，說不定......。」

「別開玩笑了！」表情畏縮的男子吼著，有些虛張聲勢般。

「如果是真的，就讓他也受點教訓，可以吧，杰朗！」坐在最末，一直沒開口的稍微年長的男子說道。

「當然。」杰朗只是冷淡回著，就像是這件事與自己無關。

※※※※※※※※※※

尹歷依與同學揮手道別後，走在回家的路上，因為眼前出現兩個陌生男子，並且提劍指著她，而感到害怕。

今年二十一歲的她，小時候聽過父親提起關於靈域偵探的事，但她與弟弟都缺乏天分，也沒特別想學習，只是，基本的靈感與直覺還是有的，眼前這兩個男人身上帶著不善的氣味，即使未經訓練，她也相當清楚。

「你是尹歷依，對吧？」

「......我是。」因為太恐懼，歷依幾乎是顫抖著答道。

「叔叔不會傷害你，只要你聽話跟我們走。」

「為、為什麼？」歷依覺得自己快哭出來，但還是努力忍住。

「你的爸爸，做了傷害你爺爺的事。」由於對方的表情相當篤定，讓歷依無法認為是謊言。

可是「傷害」？那個老是少根筋，善良又天真的傻老爸？

因為聽到意料之外的回答，歷依覺得頭腦亂成一團，根本無法思考。

她知道，爺爺在自己出生前就過世了，至於爸爸唯一的兄弟，她的伯父，雖然偶爾會見面，但也不算太親近。畢竟，靈域偵探對他們一家來說，是個相當遙遠的職業。

懂事以來，她的確猜測過父親與家人間有些不愉快，但總覺得父親應該不是主動疏遠的那方。

或者，這一切只是她的錯覺？

「因為這樣，你們要綁架我？」

「誰叫你爸爸去通風報信！」

「.....跟誰？」

「殺了你爺爺的人。」

「別跟這小丫頭廢話，快把她抓起來就好。」持續沉默的男人冷冷說著，然後快步欺近，將劍架在歷依頸上。

「救.......。」她喊不出來「救命」，卻忍不住哭了出來。

原來父親以前碰到的都是這麼恐怖的人嗎？

怪不得，他會想過著平凡的生活。

忽然，抵著她的冰冷感覺消失，後方的男人重重跪下，儘管可以聽到抵抗的聲音，卻好像完全無法應付。

然後，前方的另一名男人不知為何昏了過去，一切發生得比他們的出現還要突然。

雖然怕得要命，歷依還是轉身看向身後，然後看見好像有什麼強韌的絲線綁著男人，讓他雙膝跪地，連劍都快要從手中滑落。

「到底是誰......。」男人用力地擠出這句話，卻完全無法反抗。

接下來，有個什麼罩住她，而男人憤怒的臉上則多了些錯愕。

「小姐，你不要緊吧？」眼前是個比自己還矮一些，長得蠻可愛的少年，有些看不出來年紀，但大概與自己差不多吧！

「你是？」因為忽然放鬆，歷依跪了下來，卻還是止不住顫抖。

「我是卓詣筠，我的父親是你父親的兒時玩伴。」少年遞上面紙，讓歷依想起自己的狼狽，於是尷尬地低頭擦乾眼淚。

跪著的男人，最後終於體力不支倒下，但眼睛仍張著，似乎就是不打算昏過去。

還真是頑強，這到底是怎樣的執念呢？

「你是從什麼時後來的？」

「他拿劍碰到你之後，因為在那之前我不知道，對不起。」少年在她身旁蹲下，回答的語速不快不慢，或許是顧慮她的情緒。

「不，謝謝你。」歷依苦笑道。

※※※※※※※※※※

「歷依，為什麼你會跟詣筠在一起？」送歷依回家，在詣筠主動打招呼之後，杰期卻是一臉憂心。

「剛才，令嬡被攻擊了。」

「真的嗎，你不要緊吧！」

「嗯，因為詣筠及時出現，所以我沒事。」歷依微笑道。

由於認為現在應該是不能問爺爺的事情，她在內心如此想著，於是讓自己盡可能表現得平淡。

「對不起，你很害怕吧！」父親把她緊緊抱住，從聲音聽來像是快哭了一樣。

真是沒用的父親，總覺得，他們說的應該是假的。

「杰期先生，能單獨談談嗎？」

他們談話的地點與上次一樣，是在客廳中，而歷依則待在樓下廚房內幫母親的忙。

「謝謝你救了歷依。」才一坐下，杰期就這樣說道。

「我不知道這樣算不算救她，而且還是讓她受到了驚嚇。」

「但是，起碼她沒有受傷。」

「有些傷痕，未必能從外表看見。」

「......。」

「杰期先生，我們會行動，但沒辦法這麼快，因此，必須請你做好心理準備。」

「什麼心理準備？」

「這是結界符咒，你可以放在令嬡與令郎身上，即使是我，也可以這樣維持一個月，所以，杰期先生自己就能做到了。」詣筠將兩張符咒遞給他，然後說道。

「那是因為，你是梓渭的兒子。」

「我很想繼續保護你的子女，但為了盡快結束一切，我這邊有其他事情得做，所以只能靠你了。」沒理會杰期的話，詣筠只是繼續說道。

「可是......。」

「起碼令兄應該會想透過傷害我來折磨爸爸，所以，就算我跟令嬡在一起，也只會給她帶來危險。」

「這樣子，你不要緊吧？」

這個人，還真是單純。

詣筠在內心苦笑，卻只是搖了搖頭。

「杰期先生，上次因為爸爸在，我不方便說。雖然我知道那不是你的錯，可是，我還是覺得你做錯了一件事，那就是，你根本不應該從爸爸身邊逃走。」

「我只是覺得，自己沒臉見梓渭，所以才不敢見他。」

「他們剛才，說了很過分的話。」詣筠的臉上帶著悲傷與苦澀，「明明是加害者，為什麼可以這麼理所當然地把自己當成受害者，我完全無法理解。」

「對不起。」

「杰期先生你不該跟我道歉，而且我也不是要聽你說道歉才說這些的，」詣筠苦笑道，「令嬡聽見了那些應該很混亂，但基於對你的體貼，她或許不打算問吧，可是我還是希望你能告訴她。」

「告訴她什麼？」

「告訴她，你認為自己沒做錯，但要好好跟她道歉。」

「詣筠你這點，跟梓渭還真是像，爸爸他們對梓渭做的事情，讓你很生氣吧？」

「我是生氣，卻也覺得難過，不過這是兩件事。」

「我就沒辦法，身為一個平凡人，就只會一直生氣，然後感情用事，我也沒辦法跟歷依說我覺得這樣是對的，我只是想彌補。」

「杰期先生你，認為什麼叫做不平凡呢？」

「大概就是像你們父子這種天才吧？」

「我認為這句話很過分，就好像因為是天才，就不用努力一樣。」

「但是的確，不需要像我一樣這麼拼命吧！」

「拼命，你有嗎？」詣筠伸出雙手手掌，讓杰期看見其間的手繭，「杰期先生你，沒有練劍練到嚴重破皮的經驗吧？我是因為過去不夠努力，現在才要如此拼命來彌補。」

「那只是......。」

「每個人有每個人的生存方式，身為外人的我，確實沒資格批評，但這與向令嬡交代清楚一切沒有關係。」

「......我知道了。」

※※※※※※※※※※

「你去哪了，會議都快開始了。」虞楠正要搬起文件，語氣與其說是詢問，不如說是有些抱怨的成分。

「我認為可以趕上會議，因此才離開的。」目光與父親交接，詣筠只是這麼說道。

還真是討厭。

剛才會對杰期說那麼重的話，也是在遷怒，詣筠從來沒想過，自己竟然會有如此強烈的怒氣。

「詣筠，你怎麼了？」或許是他從來沒這麼說話，就連與燕也露出吃驚的表情。

「詣筠，會議資料準備好的話，我要跟你談談。」梓渭站了起來，率先踏出辦公室。

「......好。」

雖說是找個地方談話，但地點其實是在靈委會外頭的一處空地，只是在梓渭的結界中。

「杰期那邊沒事吧？」

「......嗯。」詣筠只是點頭，卻沒辦法說話。

「詣筠！」梓渭將右手輕觸他的左邊臉頰，讓詣筠瞬間閉上雙眼，卻忍不住哭了出來，「傻瓜，很痛吧！」

他當然知道父親不是要責罵自己，但可以的話，他還真希望父親這麼做。

「我怕發生的時候我在睡覺，但結果明明醒著卻還是慢了，我果然不適合保護人吧！」

用作警示的提醒附加了疼痛的效果，但梓渭是先猜到詣筠的想法，才透過碰觸他臉頰感受殘留的咒驗證的。

「保護這件事，原本就不容易，何況對方還是一般人。」梓渭苦笑，「不過，一般人不會這麼做的，那不是警示，根本是懲罰。」

「我猜到了，卻還是沒想到他們真的做了，讓我覺得好可怕。」

可怕的，並非行為本身，而是恨意可以讓人失去人性。

「儘管不該這麼說，不過詣筠，我現在很高興自己總算可以弄懂你的想法。」

「......。」

「冷靜下來了嗎？」梓渭問著，見詣筠點頭於是露出了笑，「冷靜下來的話，我們就回去開會吧！」

「好。」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