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域偵探》第八部 No.1 第二章 by 優加 & 琉香

第二章   曾經

他記得，看著那棟外型溫馨的建築落成時，他們全家一同站在底下，而外頭那塊牌子「The Children」，還是舅舅跟他一起掛上的。

「筑顏，以後，那些小朋友們就不會沒地方住了，你是哥哥，要照顧大家喔！」他還記得，外公笑著對自己這麼說著。
「嗯！」他點頭，笑容燦爛，就跟那天的陽光一樣。


「峰因，好久不見。」迎面而來的是個女妖怪，卻講著一口流利的人類通用語，還真的把郁檀嚇了一跳，「這兩位是......。」
「靈委會的傢伙，負責監視我的。」峰因使用妖怪通用語說道。
由於不是用餐時間，店內的顧客不算太多，但這句話，還是讓不少妖怪把目光投向了這邊。
不只是這樣，那個原本笑著的女妖怪，看著他們兩個的表情也出現了變化。
「竟然敢到這邊來，還故意不帶劍，真是不怕死。」女妖怪也改用妖怪通用語說道。

郁檀當然聽不懂他們的對話，只是因為週遭氣氛的改變，而多少察覺了那些妖怪們帶著的惡意，或者說是憎恨。

「抱歉打擾了，看起來我們在這邊真的很不受歡迎呢！」就在他打算開口，表達他們就要離開前，筑顏已經率先開口說道。
「真的知道要說抱歉，下次就不要再闖進來了，臭靈域偵探！」一旁的妖怪吼著。
當然，郁檀還是一個字都聽不懂。
「啊，不用替我們翻譯了，光是聽到語氣就知道是在罵人。」筑顏微笑說著，「走吧，郁檀。」

「你以為『The Bowl』是你們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的地方嗎？」另外一個妖怪也罵著。
「都給我安靜一點！」不知何時竄出的妖氣，伴隨著相當強勁的壓迫，也是在這個時候，郁檀才發現那個像是店主的男妖怪竟站在那邊。
雖然已看得出來上了年紀，但恐怕就算是筑顏，也需要相當努力才能勝過吧！

「爸爸！」
「秦峰因，我應該說過很多次了，不要老是把危險帶到這裡來。」
儘管不清楚內容，但這段話的說話對象感覺是峰因，讓郁檀意外的是，妖怪男人對待峰因的態度似乎不是很友善。
而他發現，對於這點，筑顏似乎也多少有點驚訝。

「我很抱歉，Drunky爺爺。」
「原臻，送這兩位先生走吧，也希望你們不要再來搗亂了，不然，下回可能就不是只有言語威嚇了。」一直到這段話，老妖怪才改用人類通用語，對著旁邊的一名人類說道，而郁檀訝異的發現，他的通用語很標準，沒有半點腔調。
「我明白，謝謝你的寬容。」筑顏微笑道，然後看了郁檀一眼，便率先推了店門離開。


「打算一直跟著我們到外頭嗎？」
「我不懂你們硬是跟來這裡做什麼，難道峰因沒有解釋過這裡是什麼地方嗎？」原臻冷冷說著，「還是說，你覺得這樣子很有趣？」
「是蠻有趣的，我還沒看過妖怪的餐廳呢，而且，剛才麵湯的味道還蠻香的。」
「果然靈委會，多的是這種腐敗的幹部。」

一定是因為太氣憤，以至於原臻並未發現，雖然湯麵是「The Bowl」的招牌，但方才店內並沒有任何客人在吃，而且，以他們站的角度，也不可能看得見廚房。
也因為這樣，讓方才有時間注意店內情況的郁檀，現在感覺有些困惑。

「先生，請問你應該也是靈域偵探吧，為什麼......。」
「郁檀，我剛才應該說過，你不要說話的吧！」
「對不起......。」

「我是靈域偵探，跟我討厭靈委會的幹部，這兩點應該沒有衝突吧！」
「我也覺得相當合理，所以倒不是很介意這件事，很抱歉，我的助手失禮了。」
「一直用這種開玩笑的口氣說話，卻又挑釁般地假裝客氣，我可不覺得，你真的認為自己的行為有任何失當之處！」

就在他們進行著這段對話時，一個妖怪女孩突然從旁邊衝出來，拉住了筑顏的手。

「筑顏哥哥！」
「Liha！」一名妖怪女子跟著跑了過來，並且使用人類通用語道，「對不起，她認錯人了，請不要介意。」

「我長得很像你認識的人嗎？」筑顏沒有甩開女孩的手，只是低下頭，用妖怪通用語對女孩說道。
那一刻，雖然只有非常短暫的一瞬間，他卸下了一直以來的警戒表情，以致於郁檀還是隔了幾秒，才發現筑顏說的話他完全聽不懂。

「不是，過了這麼久，我已經不記得哥哥的長相了，但是，你們的味道很像。」女孩天真的說著，就像完全沒察覺原臻那越來越難看的表情一樣。
「但是，很可惜，我不是你認識的那個哥哥喔！」筑顏摸了摸她的頭道。
「Liha，我們走吧！」妖怪女子略帶歉意地行禮，然後對著女孩道。
「哥哥再見！」女孩對著筑顏揮著手，然後才有些不捨地跟著女子離開。
而筑顏只是揮著手，沒有開口。

「......還是，別再見面的好吧！」筑顏輕聲說著，然後輕敲了還在發呆的郁檀一下，便邁步走去。
「你為什麼會妖怪通用語？」
「如同剛才靈域偵探先生說的，我是靈委會幹部，跟我會妖怪通用語，這兩件事情應該沒有衝突吧？」
「......。」

「再說，剛才的狀況，也不是我聽得懂，他們就不會更火爆。」
「那是因為你的惡意挑釁。」
「總之請你放心，我不會愚蠢到再度踏上一個不歡迎自己的地方，雖然，這邊其實還蠻有趣的。」
「到現在你還說這種話！」

「我們的車到了，麻煩轉告秦峰因，請他自己想辦法回去，我們要先走了！」
「最好是這樣。」原臻冷冷說著，然後停下了腳步。
上車後，筑顏只是一語不發地坐著，而儘管十分在意，郁檀也只能發動車子。

一直到原臻消失在後照鏡中，筑顏才容許自己的表情帶上了點悲傷，而郁檀則將車靠邊，拉下車窗並且熄火。
「如果筑顏先生不想說的話，我就不問，不過，如果你想哭的話，我會裝作沒看到的。」
「那裡，是我長大的地方，而剛才那些妖怪還有人類，曾經是我的家人。」筑顏靠著郁檀的肩膀，並沒有哭，可是，郁檀聽得出來，他語氣中的難受。
他說不出「沒關係，你還有其他的家人在」，於是只能伸手輕拍著筑顏作為安慰。

※※※※※※※※※※

郁檀對於筑顏的第一印象，其實不是太好。
原本，他是作為師父秦桂分的助手成為幹部候補並且進入靈委會的──在許多職務世襲的靈委會內，這並不算太稀奇的事──，只是，在秦重毅為了秦峰因反抗靈委會，也使得他的父親秦桂分受到牽連後，連帶著原本就不是正式幹部的他，差點沒辦法在靈委會裡待下去。
就在這時，剛成為幹部的筑顏，開口向靈委會長要了他作為助手。

在當時，他並不知道筑顏與師父的關係，只知道才十歲就成為幹部的他，有許多不好的傳聞，加上他們相處的氣氛不佳，郁檀有好幾次想要主動離開靈委會，卻又被上面一直擋下。
可能，大家都在看他的好戲吧！


「請進。」聽見敲門聲時，筑顏正把一份公文歸檔。
在靈委會之中，只要是低階的幹部，每天都必須處理許多公文，他們沒有實權左右執行，卻必須將那些文件整理歸檔，若報告不夠詳盡之處，還要負責追蹤後續或設法將之完善。
所以，在靈委會當幹部，除非職階夠高，否則實在不算輕鬆。

而以筑顏的個性，不論身體狀況如何，都會硬撐著把事情解決，連帶也苦了跟著他的郁檀。
只不過，身為長官的筑顏都那麼認真了，自己也實在沒什麼好抱怨的。

「我去開門。」郁檀才要站起來，門就已經被打開，「啊，師父！」
「都怎麼教你的，到現在還這麼毛躁。」桂分苦笑起來，關上了門。
「抱歉。」郁檀保持著站姿，有些不知道自己該不該留下。
「你就坐著吧，我不會待太久。」
「是......。」

「我知道門上有什麼，不過你實在應該教郁檀謹慎一點，筑顏。」
「爸爸專程來我這邊，就只是想教訓我管理助手的方法嗎？」筑顏抬起頭來，沒有特別表情。
「我倒真的希望自己可以只為了這麼無聊的事情過來。」
「師父......。」

「我看過了昨天關於峰因的監視報告，應該說，有人怕我太閒，特意一早拿給我看的。」
「對不起，我知道自己這次做得太過火了。」
「別忘了，你答應過我，不管怎樣都不會把郁檀拖下水的。」
「師父，筑顏先生原本有說我可以不用進去的，是我自己......。」
「我在跟筑顏說話，你不要插嘴！」
「是......。」
郁檀實在不懂，雖然相處時間不多，但師父應該真的很疼這個小兒子，無關乎他是自己的養子，但怎麼最近卻老是用這種方式對筑顏說話？

「我保證，不會再讓郁檀跟我去了。」
「不只是這樣，你也造成了峰因的困擾了，你跟得太緊，會讓上面知道一些不該知道的事情，我可不記得，你之前有這麼不謹慎。」
不謹慎？
在那種狀態下，他倒是覺得筑顏已經夠冷靜了。
「很抱歉，我違背了當時的承諾，但我發誓，絕對不會再去了。」
不找藉口，是筑顏面對這些事情的一貫方式，當然，這態度只會在熟人面前展露，有別於在靈委會那些傢伙面前的偽裝，這也是郁檀相當佩服他的一點。

「你過來！」
「師父......。」
筑顏沒多說什麼，只是聽話的走到父親面前，正視著父親。
原本，郁檀以為師父可能是要處罰兒子，卻看見他把筑顏緊緊抱住。

「其他那些根本不重要，我在乎的是你啊，傻兒子！而且，都這麼不舒服了，就不要再勉強工作了！」
「爸爸......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先罵一頓，然後再溫柔安慰，雖然看來有點笨拙，卻是郁檀看慣了的，桂分對於這個小兒子的教育方式。
他露出了笑容，接著低頭，專心處理起其他的文件。

※※※※※※※※※※

『重毅先生，可以帶我走嗎？』
『為什麼？』
『如果能夠讓昭晞舅舅期盼的那個世界快點來到，我願意做任何事情。』
『任何事情？』
『我想成為靈域偵探，然後當靈委會的幹部，就跟你一樣。』


站在昭晞墓前，重毅莫名想起了十幾年前，與弟弟的對話。
如果時間倒退，他不確定自己是否還會像當年一樣，輕易的就帶走他。
那麼，或許他就不必像現在這樣，明明看見那孩子如此痛苦，卻始終無能為力。

「真奇怪，竟然會在這裡碰到重毅先生。」
「好久不見，Farsity小姐，Liha則是長好大了！」重毅因為感受到熟悉的妖氣，而露出了笑容。

「這孩子都十三歲了，還是非常黏人，真是讓人不知道該怎麼辦。」Farsity苦笑道。
「我只是想來看昭晞叔叔嘛！」Liha抗議般說道。
看著她這樣，Farsity與重毅都露出了笑容。

「重毅先生，等會可以給我點時間嗎？」
「嗯，當然可以，反正我今天沒什麼事。」

※※※※※※※※※※

「還真像是外公會做的事。」邊在筑顏身上施下退燒一類的治療符咒，梓泠邊苦笑說著。
梓泠是梓渭的姊姊，是靈域偵探醫療員，也就讀過醫學院，雖在實習一年後就休學，卻已經接受過相當的醫療訓練。
另外，姊弟二人都是桂分長女重婉的孩子，所以按輩份來說，筑顏是他們的舅舅，但就算是私下，梓泠也不這麼叫。

一旁的梓渭只是翻看著剛拿到的情報，倒沒對這件事情多提什麼。
「啊，都這個時間了，我該走了。」慌慌張張開口的，當然是郁檀。

雖然說是筑顏的次元空間，但因為是設定為只要有符咒就能進入的狀態，所以，這三人倒是不太受限。
當然，前提是筑顏本人在這個空間之中。
至於重毅或者桂分，雖然也擁有筑顏的符咒，卻除非必要絕對不會踏入。

「所以我就說了，你們不要全部都跑到別人家裡吃晚餐啦！」筑顏喝著快冷掉的粥，邊消極的抱怨著。
「那就要看看那個『別人』幹嘛讓我們這麼擔心啦！」梓泠瞪了他一眼。
「......對不起嘛。」

「筑顏舅舅，我挑過了，這三張看一看就好。」梓渭把三張資料遞給筑顏，卻也讓梓泠瞪了一下，「有什麼辦法，如果現在不給他看，等一下他一定把這整份都看完才肯好好休息。」
「到底為什麼我會認識這麼多個工作狂，真是受不了。」梓泠站了起來，然後又緊盯著筑顏。
「我會吃完再看啦！」筑顏苦笑。


二人離去之後，梓渭挪了位子到筑顏身旁，然後打了個大大的呵欠。
「我可沒變成工作狂啊，姊到底有什麼錯覺啊！」
「大概就跟大家都覺得你很散漫一樣吧！」
「那倒不是錯覺，你也知道我很討厭不散漫的時候。」

不過，可能就因為梓渭老是這種態度，才讓自己有稍微放鬆的藉口吧！
筑顏想著這些，卻只是繼續吃他的粥。

「......有時候，我會覺得『這樣子下去真的好嗎？』」放下總算空了的碗，筑顏說道。
「不好意思喔，我只負責跟你鬼扯，可不負責看你軟弱。」
「我知道啦！」筑顏有些無奈，卻笑了出來。

「筑顏舅舅。」
「嗯？」
「我還可以負責說笑話喔！」
「我才不想聽，你的笑話都非常難笑。」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