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蛾》第二十二章 by 優加

 「謝謝你。」

「你說什麼？」女子的臉上，充斥著不解以及訝異。

「謝謝你。」少年只是苦笑著重覆先前的話，卻沒有多加解釋。

然後轉身，朝著他應該前往的方向，走去。

第二十二章

(亞妲曆典綺49年，亞妲邊境)

「冬耘先生，好久不見。」面對著下馬並向自己及典楊絲走來的冬耘以及雅提，譚歷斯只是看著前者開口，「還有秦利巫女小姐。」

至於冬紜與雅提，則適時地行禮。

「應該有人告訴你吧，我跟談歷斯要去嘉曼特企亞旅行。」典楊絲語調冷漠，當然是針對眼前的冬耘。

旅行？亞妲軍隊此刻正為了國家而在嚴寒的地區辛苦著，真是好有興致！

雅提靜默地望著典楊絲那高級的裙擺以及優雅的鞋跟，感到分外諷刺。

「微臣明白。」冬紜再度行禮。

「那就上馬車吧！」

「感謝殿下，但微臣獨自乘馬即可。」

「是嗎，這可是你堅持的。」典楊絲冷笑著，轉身踏上馬車。

「與瓊辰相較，這馬車根本就破爛不堪。」談歷斯經過他小聲道，然後才轉身上了馬車。

而冬紜只是看著一旁默不作聲的雅提一眼，才走向瓊辰。

雅提嘆了口氣，依然無語地走向自己的座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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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妲曆典綺49年，亞妲)

「陛下，據說您同意了母親......。」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畢蓮娜。」典綺露出苦笑，然後示意畢蓮娜在前方落座，並揮手要身邊的女侍們離去。

這是個微寒的晨間，也是畢蓮娜自蘇妲歸來的隔日，典綺的房內。

「只是，儘管她再怎麼荒唐，你也別在下人面前指責才好，這不是替你母親，而是顧慮你的面子。」在眾人皆離去後，典綺才緩緩開口，並且替畢蓮娜舀了一碗濃湯。

「抱歉，阿姨，我剛才的確是有些生氣，所以才失了分寸。」畢蓮娜苦笑道。

雖然在眾人面前，畢蓮娜對典綺很恭敬，而典綺對於畢蓮娜雖然信任卻很有距離，但在私下，她們相處是親密到能夠如同尋常百姓的阿姨及外甥女般談話及用餐的。

當然，也能夠談心。

典綺懂得畢蓮娜的辛苦，就像是畢蓮娜能夠理解典綺身為亞妲女王的許多苦衷以及悲傷，二人的關係，大概遠比畢蓮娜與親生母親典楊絲的距離還近。

「昨夜睡得好嗎？」

「嗯，因為很累所以睡得很沉。」

「抱歉，老是讓你去做這種無聊事。」

「這種話可不能在大臣面前說喔！」畢蓮娜微笑道。

「也是呢！」典綺回笑著，然後替畢蓮娜夾了個餐包，「要奶油嗎？」

「嗯，謝謝。」畢蓮娜道，但眼底還有些掩飾不了的憂慮。

「你還在煩惱典楊絲嗎？」

「嗯，還有......。」畢蓮娜抬頭，卻又是低下頭來，欲言又止。

典綺的臉沉了下來，然後只是沉默的遞過奶油給畢蓮娜。

「......有時候我會想，如果他只是個普通的男孩，情況會不會好一點？」許久，典綺才開口，這停頓與其說是有所顧忌，倒不如說是有些不情願。

至於不情願著什麼，只怕就連最了解她的畢蓮娜，甚至是典綺自己，都弄不太懂。

「阿姨......。」畢蓮娜看著典綺，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

「我們都被迫迷信，然後因為這個迷信去傷害那些其實是無辜的孩子，就算知道錯誤，卻還是被迫去信仰這份錯誤，去恨，或許，在不是亞妲的人們看來，是相當可笑的吧！」典綺說著，語調很是苦澀。

畢蓮娜還是沒開口，只是替餐包塗抹著奶油，甚至也沒看著典綺。

「我沒辦法去愛自己的孩子，甚至對他感到恨以及畏懼，這些恐怕到我死亡都無法改變。」

「阿姨，但是......。」

「是啊，但是，可惜我不能去承認有什麼『但是』。」典綺輕輕的嘆了口氣，「所以畢蓮娜，你不能夠愛上畢史麥而。」

「這是您的命令嗎，陛下？」

「不，是身為你阿姨的規勸。」典綺苦笑道。

「請放心吧，陛下，因為他也不准，現今身為亞妲王位唯一繼承人的我，擁有這種墮落的思考。」畢蓮娜道，語調平靜卻隱含冷漠，讓典綺有些意外的看著她。

「他那樣說？」

「嗯，阿姨，因為他遠比你我所認為的，還像個亞妲的男人。」畢蓮娜苦笑著，心不在焉的咬了口餐包。

「還是吃早餐吧，這樣下去，我們都沒胃口了。」

「阿姨，雖然畢史麥而一直沒提，但我總覺得他對你還是有期盼的。」

「那太浪費了。」

「對誰？」畢蓮娜望著她，沒什麼特別表情。

「吃早餐吧！」典綺替自己夾了個餐包，淡淡說著。

而畢蓮娜則輕嘆了口氣，開始喝濃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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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妲曆典綺49年，央預地帶)

「曉瓔的狀況怎麼樣？」瓦特革回到營帳時，畢史麥而因為感覺到妖氣所以轉醒。

「已經退燒了，應該休息一陣子就會沒事了。」瓦特革在一旁坐下。

帕斯站在那邊，有些猶豫該不該離開。

「怎麼了，帕斯？」

「瓦特革，你還是睡一下吧，我可以繼續照顧畢史麥而的。」帕斯開口道。

瓦特革看了畢史麥而一眼，後者則表現得有些無辜，讓他只能嘆氣。

到底是誰比較讓人擔心呢？

帕斯感覺自己是說錯了話，神情苦惱的在原地不動。

「如果你是怕某個人太多疑的話，我反而覺得這樣很正常。」畢史麥而淡淡說著。

「有點像是陰謀呢！不過算了。」瓦特革苦笑道，然後走向自己的床，「帕斯，明天早餐前半小時叫我。」

「是，副隊長！」帕斯微笑著，行了軍禮。

「白痴！」瓦特革瞪了他一眼，然後鑽進了被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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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飄了點雪，視界但見一片雪白，在這乾冷的央預地帶，是頗難見的景緻，也許是因為亞妲軍隊使用符咒產生水氣所造成。

帕斯清醒時，才發現自己竟然趴在畢史麥而床邊睡著了，但身體卻不覺寒冷，原來，他身上正包裹著毛毯，而床上的畢史麥而卻不見蹤影。

他嚇得跳了起來，然後因為腿麻而又差點跪下，半蹲坐在床沿才讓雙腳勉強恢復。

看著不遠處還睡著的瓦特革，然後他才猛然看表。

好險，距離要叫他醒來的時間還有半小時。

他小心翼翼的走出帳外，才赫然發現靠在帳旁看著天空的畢史麥而。

「你醒了？」

「你不是在發燒嗎，沒事別亂跑。」

「你也知道那不是感冒。」畢史麥而苦笑道，「而且，我想看雪。」

「雪有什麼好看的啊！」帕斯有些不明所以。

亞妲的氣候頗為特殊，在沒有受氣候調節器作用的後山，由於每日約有三小時的降雪以及半日的光照，讓亞妲國花瑪木爾花(俗稱荇藤花)綻放得分外美麗，是在其他地區所無法呈現的絕美淡紫。

儘管時間不長，但王室每年也會有大約一個月的時間，開放讓平民參觀該片瑪木爾林，以及林後的璃楓林。因而在亞妲，雪並不是什麼太奇特的東西。

「好吧，也該進去了，瓦特革醒來看見沒人一定會嚇到。」畢史麥而微笑道，然後轉身進屋。

「啊！等等我啦！」帕斯一頭霧水的跟著推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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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妲曆典綺49年，亞妲)

典綺雙手一彈，手中的星型傳訊小石消失，然後她輕輕地嘆了口氣，面無表情的抬頭看著前方。

此刻在側殿，例行的女王與機要大臣會議。

「陛下，是軍隊的狀況？」一旁的畢蓮娜問道。

「亞妲的大軍，似乎被困住了呢！」

「困住，雪嗎？」坐在左方最末的大臣問道。

「乾冷的央預地帶可沒有能夠阻擋亞妲精兵的大雪。」典綺看著她，語調很冷。

就是有這種完全派不上用場，憑藉著上任女王的庇蔭的傢伙在，亞妲才會這麼亂七八糟的。

如果那些被霸著不放的位置，讓給有才能的人就好了！

「那麼，是因為氣候寒冷，所造成的精神萎靡？」畢蓮娜假裝沒察覺前方那名大臣臉色的難看，僅是望著典綺繼續問道。

「不，比那更慘，」典綺淡淡說著，「亞妲軍隊有一半左右都因為不適應氣候而生了病，因而原先預計兩天啟程，如今卻仍停留在央預地帶。」

也就是，已經停留一個星期了。

「這樣子，也配稱為精兵嗎，羅艾大人？」右側最前方，也就是輔政大臣之一的莎森‧馬企，有些不懷好意思的看著自己後方的軍隊最高統領，身為文官的荷莉音芬‧羅艾。

「這是會議，可不是給你落井下石的時候，莎森。」典綺冷冷地望著她，然後望向羅艾，「只是我倒覺得，荷莉音芬，你確實有必要親自前往央預，去了解詳情。」

「是，微臣遵命。」羅艾儘管臉色難看，卻也是趕緊起身，向典綺行禮。

「還有，畢蓮娜，你也跟荷莉音芬一起去。」

「是，遵命。」畢蓮娜儘管心底有些意外，卻還是低下了頭。

「不過，你要記得，我只是希望你適時提供荷莉音芬建議，更何況這些軍隊未來也是屬於你的，」典綺望著她，目光有著只有畢蓮那感受得到的銳利，「可不要逾越了權責，作出多餘的事。」

「畢蓮娜明白，陛下。」畢蓮娜回望她，臉上則沒有多餘情緒。

你到底，是在擔心我，或者是想給予考驗呢，阿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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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妲曆典綺49年，央預地帶)

畢史麥而推開營帳的門，看見門外站著美蘿蒂，因而帶著些嘲諷的微微一笑。

「畢史麥而，你醒了？」而美蘿蒂反倒沒被他激怒，對於前來應門的人，顯得幾分吃驚。

「拜這場大雪所賜。」畢史麥而的語調還是沒有半點認真，然後也不退後，像是一點也不歡迎美蘿蒂似的。

「讓我進去。」

「不好吧，雅司醫生，裡面可是有我小隊的隊員，你會被生吞活剝的喔！」

「那樣的話，你也不會坐視不理的吧！」美蘿蒂看著他，很是堅持。

「那麼，好吧！」畢史麥而佯裝無奈，然後退到一邊。

美蘿蒂率先進去，望見了帳內的三名坐在瓦特革床上的畢史麥而小隊隊員，面對著自己，雖然不帶敵意，卻也不算是友善。

至於瓦特革跟曉瓔兩個，前者看來是有些困惑，後者則是別開頭去，根本不想看自己。

「現在，你可以叫你的小隊員們出去了吧？」

「敢問，這可是『女王特使』的特權？」畢史麥而冷笑問著。

「我......。」

「說起來，也不過是想知道身體狀況吧，莫非，你打算像上次一樣，給我來個詳細檢查？」畢史麥而在曉瓔身邊坐下，目光卻留在美蘿蒂身上。

「我只是......。」

「只是想知道的話，把脈就夠了吧，也不必特意進來，破壞我跟我可愛隊員們的相處，你看，大家都不太高興唷！」

「......。」美蘿蒂一直看著他，卻一句話也答不出來。

她一直想要證明什麼，卻也根本無法辦到什麼。

原以為該有的力量，漸漸在消失，不對，應該是說，她到現在才完全明白，自己是多麼無力。

「呃，雅司醫生，你沒事吧？」在瓦特革遞出手帕給自己，她才驚覺自己不小心哭了。

好像因為這樣，坐在他床上的二個男隊員的態度，也稍稍軟化了些。

就連曉瓔好像也是，唯一表情沒什麼變化的，就只有畢史麥而。

「謝謝。」美蘿蒂接過手帕擦拭淚水，但淚腺卻像是受到了刺激，反倒因那舉動而作用更劇。

「雅司醫生？」瓦特革顯得手忙腳亂，看看其他隊員，然後又把目光調回畢史麥而那裡。

畢史麥而若有深意的的回了他一眼，然後嘆了口氣。

「大家，麻煩你們回去吧！」畢史麥而站了起來，苦笑說著。

「畢史麥而哥......。」曉瓔抬頭看他，有些憂慮。

「她只是檢查，不是要殺我。」畢史麥而輕聲而且溫柔地說著。

曉瓔點點頭，終於站了起來，跟著其他二名隊員離去。

「我說你，是因為發燒的關係，所以變得特別愛哭嗎？」畢史麥而走近她，手放在她的額頭上，帶著些不悅地說著。

「咦？」發出驚訝語氣的不只是瓦特革，還有美蘿蒂自己。

「應該是不關你的事吧，根本沒必要四處忙著給軍隊治療的不是嗎？」畢史麥而嘆了口氣，然後不知道為什麼，語調有些生氣。

氣自己那不自覺的多管閒事，一定是的。

瓦特革望著他，心底輕輕的笑了。

「總之，我來這邊，還是得把事情解決。」美蘿蒂說著，舉起他剛放在自己額上的手，做著把脈的動作，然後不自覺的深吸了口氣。

瓦特革不經意地看了畢史麥而一眼，然後因為意識到自己動作的失常，而又擺回蠢笨魯莽的嘴臉，無所謂似的坐回自己的床上。

「可以回去了吧？」畢史麥而把她不自覺緊握自己的手撥開，不太耐煩地問著。

「呃、嗯。」美蘿蒂點點頭，然後才想起手上的手帕，「嗯，凱薩嵐嘉副隊長，這個，我會洗乾淨的。」

「啊，沒關係啦，我洗就好。」瓦特革走過去搶回自己的手帕，微笑著。

「真的很抱歉。」美蘿蒂道著不曉得想幹嘛的歉，然後基於許多情緒，逃也似的離開了營帳內，留下了沉默而更加心事滿腹的畢史麥而與瓦特革。

「下次要給人家手帕，要拿空白的，不然就別亂寫字。」畢史麥而開口道，然後邊在床沿落座。

「我哪知道會這樣啊！而且因為手帕跟我飾演的傢伙不合，我根本也沒想到會有用到的時候嘛！」對於畢史麥而用來轉移話題的內容，瓦特革卻也像想迴避似的，跟著一起轉向。

然而，在這短暫的問答之後，卻只是更長的靜默......。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