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蛾》第三十一章 by 優加

 「我會讓人處死他，並且當成這件事從未發生過，這孩子只是意外死亡。」

「然後呢？您該不會認為，這作法是對於我們夫妻的寬容吧？」姊姊的語氣，是女子所習慣的溫柔，但內容卻讓女子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是的，她無法理解，不論是身為妻子，或者母親的心情。

「那麼，你打算怎麼做呢，典伊芳姊姊？」按耐著內心的不安，她只是努力壓下情感，用佯裝平靜的語氣說道。

「請不用擔心，我們會以不造成您困擾的方式消失。」

「消失？」

「是的，消失──我們夫妻，以及這孩子。」姊姊微笑著撫摸著懷抱中的嬰兒，男嬰右臂上的紅字刺眼的讓女子忍不住別過視線。

第三十一章

(亞妲曆典綺49年，亞妲)

典綺原以為今晚，她總算得以安然入睡，卻只是輾轉了三個小時不到，又滿身疲倦地醒來。

索性，披著外衣，至書房隨意揀選了雜書閱讀，直到外頭透出了些微光亮。

自己，到底在不安什麼？

明明該是最暢快的時候。

或者，她只是憂慮著，那個畢史麥而不會如此乖順，按她的意死去......。

『......因為他遠比你我所認為的，還像個亞妲的男人。』

確實，她不該相信畢蓮娜當時過為偏頗的話語，然而，她卻也怎樣都不該，不信任這個由自己選出的王儲。

而且，在殺了畢史麥而之後，她應該也能有所成長吧！

儘管，這種勉強她成熟的方式，過於殘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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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利巫女，不好了，瓊辰大人跑出去了！」

雅提方踏入瓊辰專屬休憩的馬廄，便見專事照料瓊辰的幾名馬伕驚惶跑來。

雖然瓊辰平日都有馬伕照料，但由於其性格高傲，經常讓馬伕們相當辛苦，所以，若是沐浴之類事項，仍是由雅提處理，偶爾冬耘也會自行前來。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雅提先是安撫那些馬伕，然後才好好詢問他們，獲得了大約是昨晚深夜，瓊辰自行離開馬廄的資訊。

由於瓊辰不喜任何束縛，平時並不會將其栓在任何地方，只要牠喜歡，隨時可以自由進出馬廄。

然而，會讓馬伕們這般驚慌，主要是時間點，以及直至現在天亮了，牠仍未歸來。

確實是太久了。

雅提離開馬伕們，至外頭聯繫冬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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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歷斯因為房內的氣息而睜開雙眼，然後在黑暗中看見一個模糊身影，而猛然坐了起來。

門上有著嚴密的結界，照理說不是能夠輕易破除，而且，被解開的話，他也早該醒來才是。

在他能夠反應前，頸側已感受到金屬的冰冷觸感，但也因為這樣，才讓他清醒過來。

這個氣味的主人，是個對他來說有些陌生的人。

「很抱歉這麼對待你，只是想請你幫個忙，溫克先生。」

「看來，我是無法拒絕。」

「你不會拒絕的，因為與畢史麥而有關。」

「分華登，我想知道你為什麼選擇我？不，應該說，多一個人知道你還活著，只是增加危險。」

「你早就知道了，但並未告訴任何人，所以這並不算是增加危險。」

他是知道，知道，卻假裝自己什麼都不知道。

不過，就是這樣子觀察著對方，以及使用心靈感應探測他的心音，才讓談歷斯的內心泛起更多的困惑。

或許就連畢史麥而，都沒完全弄懂分華登這個人吧！

但可以確定的是，若非為了畢史麥而，他根本沒必要出現在亞妲皇宮之內才是。

「時間不多了，再不快點的話，畢蓮娜殿下就會殺了他。」

「我知道了，告訴我要做什麼吧！」談歷斯苦笑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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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耘先生，你來擔任護衛嗎？」畢蓮娜踏出皇宮時，因為望見冬耘以及瓊辰，而顯得有些困惑。

「若殿下覺得不妥，微臣便留置於此。」

「不要緊，你就跟來吧！」畢蓮娜上了馬，然後說道。

雖然可以想見典綺的謹慎，但命冬耘隨行，還是讓畢蓮娜有些莫名的煩躁。

至於一旁的畢史麥而，僅是沉默上了馬，沒多做反應。

還真是不可思議的平靜，大概，真的是覺得解脫了吧！

畢蓮娜的目光滑過畢史麥而的側臉，內心感到十分苦澀，卻因周遭有太多侍臣，又加上冬耘在旁，讓她根本不敢多說什麼。

於是，下令後方隨行的侍衛隊員，一行人起行。

「別那種表情，雖然很感激你擔心我，瓊辰。」畢史麥而摸了摸並行的牠，然後因為冬耘皺眉而笑了，「放心吧，這是最後一次了，冬耘先生。」

在後方帶隊的莫爾斯‧馬各洛音則是難得神色緊繃，雖然大概沒人能夠察覺。

稍早，在決定護衛人選時，他難得開口，是引起了些騷動，不過，因為尼藍嘉沒多說什麼，事情也就如此決定了。

反正，不過是個無人在乎的罪人的死亡。

但他懷疑，尼藍嘉是否已經約略感覺到了些什麼。

『雖然我並不認為他們會去感應你的心音，但是可以的話，希望你什麼都別想。』

還真是強人所難！

莫爾斯想著，內心卻只是充滿憂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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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妲曆典綺49年，亞妲近郊)

『畢史麥而就交給我，你在這裡等著給他治療就好。』

美蘿蒂留在馬車內，感到坐立難安。

洛離開前，在馬車以及馬車外頭都上了結界，只要她別亂跑，就不會有任何危險，然而正是因為如此，才讓她更加感受到自己的沒用與膽小。

不只是這樣。

雖然口中說自己也感到恐懼，但洛決定了之後就馬上行動，彷彿他早就做好了打算似的，看來，他的那些話，只是在安慰懦弱的自己。

然而，當洛要她待著時，無可否認的，她在內心稍稍鬆了口氣。

真是太沒用了。

她忍不住又哭了起來，邊哭邊生自己的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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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達指定的洞穴，不過是一個小時的事。

但對畢蓮娜來說，卻是分外難熬的一個小時。

平時就讓人感覺不到存在的冬耘，今天把氣息壓抑得更加不著痕跡，她還是憑藉瓊辰的些微氣味才感受得到他的存在，但正因為這故意到讓人覺得刻意的態度，反而讓畢蓮娜更加不悅。

不過，心煩意亂這點，是自己不夠成熟，實在不能怪罪善盡職責的冬耘。

「侍衛隊的各位，可以回去了。」畢蓮娜下馬，轉身對著後方道。

「那麼，微臣便留在此處等候。」冬耘自瓊辰身上下來，向畢蓮娜說道，並仍不忘恭謹的行禮。

後方的侍衛隊員們，除了莫爾斯外，其他則像是鬆了口氣似的轉身走開。

畢史麥而望向莫爾斯，然後目光滑過瓊辰，露出了笑。

為什麼，會是這個表情呢？

莫爾斯內心厭惡的想著，然後因為跟冬耘目光交接，而別開臉去。

就算辦不到所謂的「什麼都不想」，最起碼也得減少胡思亂想的機會。

因為莫爾斯站著沒有動作，讓畢蓮娜望了他一眼，但大概真是無心理會，她還是示意畢史麥而下馬。

「走吧，畢史麥而大人。」刻意抽掉所有情緒的語調，但就算是與他接觸太少的莫爾斯，都約略能夠感受到她的猶豫。

冬耘一語不發的再度行禮，直起身來時，畢史麥而與畢蓮娜的氣息已然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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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瓊辰呢？」談歷斯佯裝隨意問著，然後因為冬耘的心不在焉，而露出苦笑。

果然，還是會在意的吧！

相較之下，他昨夜竟能入睡，還真是無情得可以。

「牠離開了馬廄，我讓雅提去尋了。」

此刻，談歷斯與冬耘，正在前往咸寧村的路上，而冬耘今日騎的卻是尋常的馬匹。

「之前有過這種事嗎？」

「瓊辰雖然高傲卻不任性，我也弄不懂牠怎麼了。」冬耘苦笑道，「而就我所知，目前除了我之外，牠只肯讓有王室血統的人碰觸，亦不太可能是被擄走。」

如果他真有擔憂，談歷斯是看不出來，但這或許是因為，目前有更大的事情讓他感到煩擾吧！

刻意用「王室血統」模糊畢史麥而的存在，反倒更加凸顯了他的在意。

但也拜此之賜，倘若冬耘有心細想，就該察覺自己說要回咸寧村，實是何其突兀之事。

談歷斯想著這些，然後因為冬耘陷入沉默，而選擇不再說話。

畢竟這樣，他也感覺輕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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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該回去了，馬各洛音副隊長。」

「我可不記得，冬耘先生有此權利命令我。」莫爾斯冷冷道。

一旁的瓊辰，難得毫不冷靜的來回踱著，至於「冬耘」，則因此走向牠，輕輕撫摸。

「你真的該走了。」

「你有自信不讓畢蓮娜殿下發現，這樣子就算我留下，也只是多個幫手。」

「你或許不要緊，但我不想牽連侍衛隊。」

「反正，我早就被牽連進來了。」

「莫爾斯，算是我拜託你。」

莫爾斯與他眼神交會，最末，嘆了口氣。

「活著的話，記得給我一點訊息。」他轉身上馬，「還有，別擔心分華登夫人，我會照顧她的。」

「嗯，一切，就拜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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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畢史麥而迅速而確實的封印住「恆垠」，畢蓮娜在內心泛起十分複雜的感受。

在「恆垠」失去了它的強大影響力後，畢蓮娜解開幾乎可以說是不必要的保護結界，繼續失神地想著她與畢史麥而能力的巨大差距。

只是，接著畢史麥而因為無法負荷而倒下，也讓她解除了分神的狀態。

「畢史麥而！」

「別弄髒了您的手，小臣說過的。」畢史麥而辛苦的說著話，然後，自袖間取出短匕。

「你還不懂嗎，我必須那麼做，才能了結一切。」畢蓮娜說著，卻流下了淚。

「倘若如此，小臣有一提議。」畢史麥而苦笑道。

「......是什麼？」畢蓮娜問著，卻覺得自己早已獲知答案。

「小臣自殺，只是，讓您認為是自己做的。」

「如是這樣，我要你對我下另外一個『洗腦』。」畢蓮娜說著，露出了悲傷的笑容。

「那是......。」

「讓我忘了，對你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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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莫爾斯離去之後，洛靠著瓊辰，望著洞內。

其實不必這樣子盯著也無所謂，反正在畢史麥而觸摸瓊辰時，已經帶上了監視以及監聽的咒術。

因為是冬耘，所以即便發現了他也不會特意解除──除了為了方便，當初選擇假扮冬耘，也是為了鬆懈畢史麥而的戒心。

更重要的是，相較於畢蓮娜，他更不希望讓畢史麥而察覺。

這幾日，他平均睡不到一個小時，身體上確實十分疲憊，但精神卻異常清醒，這或許該拜力雅可的訓練所賜──不過，自從加入力雅可之後，他就老是失眠，以睡眠品質來說，這些日子以來也不能算是太糟──。

瓊辰動了動，但不是對於讓他靠著感到不悅，因為他看見瓊辰的眼中帶著些憂慮。

「不要緊的，我一定會把畢史麥而帶走，瓊辰大人。」洛離開牠的身體，微笑。

瓊辰搖了搖頭，頭朝著他蹭了蹭。

「你想一起過來？永遠離開亞妲也沒關係嗎？」

瓊辰點點頭，讓洛露出苦笑。

「那我們，就一道走吧！」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