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蛾》第三十章 by 優加

「可以，吻我嗎？」反正，她終究會遺忘。

「恐怕，我無法承諾您。」

「......你果然，好殘酷呢！」而她繼續哭著，表情更加苦澀。

第三十章

(亞妲曆典綺49年，細西流契)

『我就要離開了，因為不想再度不告而別，所以決定用這種方式跟你們道別......。』

因為死了大半，帕斯以及殘餘的一名畢史麥而小隊隊員，轉為共用一個營帳。

此刻，雖然已過了上頭規定的就寢時刻，但帕斯以及另一名隊員，仍睜著眼，毫無半點睡意。

「帕斯......。」

「我們，就照著瓦特革，不對，就照著畢史麥而說的做吧！」

「但是......。」

「我還是有點氣扶蘭德，雖然心底清楚不是他的錯，但就是沒辦法不生氣，可是，除了他之外，或許很難有其他小隊長願意收我們了。」

「......嗯。」像是有話悶在嘴裡，但最末，還是只能吐出這句話。

帕斯也是，有太多「但是......」，大半是想對畢史麥而，剩下的則是對瓦特革，然而，他也很清楚，他們是不會回答自己的。

可以的話，真希望自己到死都待在這個小隊裡呢！

「我真的，很慶幸自己是畢史麥而小隊的隊員呢！」彷彿打算藉此激勵自己，帕斯故作輕鬆道。

「我也是！」另一名隊員也提高音調，卻是話語方落，便感覺得到言語間的空無。

那些個快樂時刻，或許再也回不去了。

不止是在戰爭之中失去的那些，而是在因這些失去，所影響他們，而被迫拉著走偏的路向。

這夜，他們雖然身心疲累至極，卻是睡得極淺。

※※※※※※※※※※

(亞妲曆典綺49年，亞妲)

扶蘭德在廊道上行走，顯得心事重重。

不久前，他剛從會議上聽聞畢史麥而小隊解散的消息。

原只是幾個小隊長會議前的閒聊，後來因為他與絲寇蒂入座而話題便中止了──畢竟，就其他人看來，自己仍與那小隊有所牽扯。

雖然不解實際狀況，但解散似乎也是經過了女王許可，但......。

另一件事，也讓他相當在意，那便是，那個來路不明的副隊長，瓦特革‧凱薩嵐嘉的失蹤。

儘管許多人的解釋是因為太過恐懼而逃兵，這種事情在亞妲軍隊也不算罕見──何況就他看來，那個凱薩嵐嘉根本是個無賴──，但發生在這個時間點，就是讓他覺得哪邊不對勁。

但無論有何想法，自己恐怕都沒有能力插手。

就在心煩意亂地彎進隊舍，準備與副小隊長進行討論時，卻看見兩名隊員走了過來。

「怎麼了？」

「隊長，有兩個隊員求見，是畢史麥而小隊的。」負責開口的隊員答道。

「我知道了，」扶蘭德露出苦笑，看向開口的隊員，「告訴他們，去會議室等我一下，我馬上過去。」

「是！」小隊員領了命令便離開了，沒有多說什麼。

不能奢望每個小隊都跟畢史麥而小隊一樣，雖然知道如此，但每次想到這種冰冷的氣氛，就讓扶蘭德覺得有些無奈。

「也請你去告訴梅司副隊長，我可能要等會才能見他。」

「可是隊長......。」

「麻煩你了！」小隊員雖然表情看來為難，卻還是行禮然後離開。

說得也是，或許自己還是有能做的事吧！

※※※※※※※※※※

「冬耘先生，我聽說美蘿蒂醫生不見了！」雅提剛關上冬耘的房門，便顯得急切。

然後，在話語方落時分，才驚覺談歷斯也在。

「溫克先生，你也差不多該走了。」

「說得也是。」談歷斯輕笑道，雖然沒道別，卻向雅提點了個頭，然後離開了冬耘房內。

「談歷斯為什麼......。」

「沒什麼，只是閒聊。」

「冬耘先生你心中真的是這樣想的嗎？」

冬耘瞪了她一眼，然後嘆了口氣。

「雅提，你知道的，身為亞妲的冬耘，我不該有絲毫多餘想法。」

「......我才不知道。」雅提緊抿雙唇，擠出這句話。

「陛下並未打算追究此事，故我們就別再多事了！」

「可是......。」

「而且，陛下現在正打算處理畢史麥而的事。」

「咦？」

※※※※※※※※※※

(亞妲曆典綺42年，亞妲)

「畢史麥而，等一下啦！」畢蓮芬在畢史麥而與冬耘、雅提正要踏出皇宮時，衝向他身邊，還因為裙擺太長而險些絆倒。

相較毛躁著要見他的畢蓮芬，跟著遲了些時間才以一般速度走過來的畢蓮娜，臉上只是尋常的表情。

「二位殿下，怎麼會......。」雅提還沒問完，便讓冬耘帶著警告地瞪了一眼，於是只能半帶無奈地跟著冬耘向兩個公主行禮。

「許久不見，畢蓮娜殿下、畢蓮芬殿下。」至於畢史麥而，則是得體地行以他小將身份該行的大禮。

雖然聲音仍是稚氣未脫，其間所湧現的尊貴氣質，已經不是一年前的模樣了。

然而......。

「畢史麥而，我好擔心你，所以無論如何都想來送你。」

是的，讓畢蓮芬如此焦急不為別的，因為這是畢史麥而初任小隊長的第一場戰役。

「殿下，您何必說得好像我不會回來似的？」或許是因為冬耘的注視，畢史麥而的語氣又突然變了，反倒像是有些在捉弄畢蓮芬似的。

「我是真的......。」

「好了，畢蓮芬，冬耘先生以及畢史麥而大人該走了，別擔誤他們。」畢蓮娜道。

「可是......。」

「再次感謝殿下的費心。」畢史麥而又行了個禮，而抬起頭來，對上姊妹倆的，卻是讓她們熟悉但又陌生的微笑。

「祝你一切順利。」儘管內心五味雜陳，但畢蓮娜仍是只能用平常語調，說出這種太制式的話語。

然後，硬是拉著似乎又想衝得更遠的畢蓮芬，回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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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妲曆典綺49年，亞妲)

畢蓮娜開門入內時，畢史麥而正躺在床上，但從他張開的雙眼，畢蓮娜十分清楚他是醒著的。

「小臣以為，現在天仍未亮。」

「因為有些話語不能那時再說。」畢蓮娜苦澀說著，然後拉了椅子在他床側落座。

畢史麥而沒有回話，也沒移動的意思，只是露出苦笑。

「你從軍的那刻，讓我很後悔，甚至一瞬氣自己的器量太小。」

「......。」

「畢史麥而，我曾經懷疑過，你是在偽裝......那個時候的我，果然還不夠成熟擔當王儲呢！」

「小臣無法說出，『誰都有這種時候』，這般毫無意義的安慰，然而，就小臣看來，恐怕再也沒有人，比殿下適任。」

「畢史麥而，我並不想聽見你說這種話。」

「那麼，殿下特意來看小臣，又希望小臣說出什麼話呢？」

「說你恨我。」

「小臣無法恨殿下，因為殿下與小臣是全然不同的存在。」

「我才不想管亞妲神靈，那只是愚蠢的詛咒！」畢蓮娜提高了音量，而畢史麥而轉頭，望見了她頰上的淚，表情只是更加苦澀。

「時間太長了，殿下。」

「陛下知道我來的事。」畢蓮娜嘆了口氣，然後拿出隨身的手帕拭淚。

「不，小臣是說，以罪人來說，自己活得過久了。」畢史麥而道，卻露出了畢蓮娜許久不見的，那個笑容。

為什麼都這種時候了，還能說出這樣的話語？甚至，還能用這種表情，面對這樣的自己？

而倘若她相信了，又該以何立場，去面對接下來應該執行的任務呢？

「我們真的一開始就不該見面的。」

「或許是吧，但小臣十分感激您的寬大，甚至覺得，能在此刻與您對話，死而無憾。」

「......。」

「殿下沒必要弄髒自己的手，即使小臣能成功封印『恆垠』，也會自殺的。」

「為什麼？」

「因為，這是小臣虧欠陛下的。」畢史麥而苦笑答道，然後有些辛苦地轉身背對畢蓮娜。

而畢蓮娜儘管怔著，卻只能深深嘆了口氣，轉身離開他的寢室，如同七年前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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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妲曆典綺49年，梅南草原)

馬車上，美蘿蒂透過窗看著外頭那廣大的彷彿沒有盡頭的草原，但想起逃離的那刻，還是忍不住地發顫。

距離從軍隊脫隊至今，已經過了將近一週，這之間，他們躲在洛用妖力造出的次位空間之中，一直到昨日才啟程，來到距離蘋絲很近的梅南草原。

因為一前一後，他們極少對話，但一方面也是，美蘿蒂還真的不知道這種時候，到底應該跟洛說什麼。

「美蘿蒂，想睡的話可以睡一下，大概再半天就到了。」洛突然出聲，反而讓美蘿蒂愣了一下。

「不，我還好。」

「會餓嗎，我們離開後就沒吃東西了，雖然之前多少存了點在次位空間裡。」

說起來，還沒問過這馬車以及那些食物到底是怎麼來的。

不過，軍隊那邊，或多或少有點收入吧，何況......。

美蘿蒂邊想著，然後又忽然因為自己竟有胡思亂想的閒功夫而偷偷生氣。

「洛，你不休息一下嗎？」

「我不用啦，反正就要到了！」

「可是......。」

「怎麼了嗎？」或許是感受到她的情緒，馬車放慢了速度，而洛也稍微回頭看著美蘿蒂。

這時候，美蘿蒂才忽然發現，他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卸下了易容。

說起來也是，只要離開亞妲，就沒必要再偽裝了，而且，其實也已經沒人會追殺洛了，如果不是為了保護自己......。

「洛，我好想回去，可是，一想到回去就覺得好可怕。」美蘿蒂低聲說著，甚至又開始想哭。

「嗯，我也很想回去，可是因為答應過畢史麥而，所以沒辦法。」洛苦笑道。

「洛，我覺得我好沒用，到最後，我其實還是跟來到亞妲之前一樣，根本甚麼都無法改變。」

「我也一樣，明明下定決心要回報畢史麥而，卻還是只能夠這樣。」洛嘆了口氣，「只不過，如果回去的話，他一定會生氣。」

「就算生氣了，就算讓他氣得不想理我們，也無所謂吧！」美蘿蒂說著，卻又發起抖來。

「美蘿蒂......。」停下馬車，洛走向後座，但原想抱住她好好安慰，卻在最末還是只能夠坐在她身邊，輕拍她的肩膀，「想哭就哭吧，就算怕得發抖也不會有人笑你的。」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