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nstall》Project 2 １％ by 優加

Project 2 男孩以及他的寵物

１％　這個世界的寵物

在享受高品質生活的富裕家庭，有些機器人甚至擁有寵物。
他們對於寵物的定義很廣泛，小至一台迷你主機，除了用電波與機器人交流之外，甚至連「正常對話」都無法，大至兩個機器人的平均身高，兼具保鑣功能的機器人都存在著。
不過大多還是偏向於小巧、可愛、溫順以及貼心，有些甚至附有柔軟毛皮，或者有些特殊的叫聲，是許多機器人太無聊時候，調解寂寞的良伴。

而寵物基本上製作跟機器人是一樣的，可以挑選適當的軀體、灌相應的軟體，除了可以依需求量身訂做，也有方便飼主們，直接組裝完畢出售的類型。
總之，雖然養寵物不是太普及的事，卻也是幾乎所有工廠以及供應商都有提供關於寵物的配備。
替寵物寫軟體，儘管不是每個軟體設計者必備的能力，但如果會，也可以增加一筆不錯的收入來源。

至於要說寵物和機器人的待遇有何不同，除了價格相對便宜許多之外，寵物醫生，也就是專門修復寵物的機械調整師，通常不會花費時間精力去醫療損傷或者太陳舊的寵物，一來是賺得錢少，二來是通常飼主本身也不願意付太多的錢去處理，所以寵物一向汰換得很快。
而且用來製造寵物的零件，通常沒有太了不起的功能，故一旦淘汰，只有淪落到被肢解，回收利用的命運。

或許，寵物的存在，除了提供富裕人家的某些需求，更重要的是，他們渴望享受，踐踏「低等生命」的快感吧！
王國壓迫世界，富人壓迫弱小，要說寵物文化呈現了這個世界的某種秩序，儘管這說法有些偏激，卻也有其正確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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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資源匱乏的關係，這個世界所有物質，大至棚、器械，小至機器人軀體的零件、內部晶片，當過於老舊而有汰換必要時，都不會任意銷毀或者棄置，而是採取回收利用的方式。
所以，這個世界的工廠通常都連接著回收場。

回收場，只是名字好聽。
所有老舊、毀壞的一切零件以各種稀奇古怪的方式凌亂散佈，老有一些車子或者搬運用的機器人來來回回，撿選適用的物品離開，或者乾脆在該處提煉，然後送往近旁的工廠。
所以老是瀰漫著顏色詭異的煙霧，以及充斥著各種恐怖的氣味。

所以，對於回收場，這個世界有個更貼切的稱呼。
──垃圾場。
不管過去有怎樣的美麗風景，而今都是被遺忘的，骯髒且毫無希望的存在。


男孩一直覺得自己，是屬於垃圾場的。
這並不是說他是零件，或者等待回收的破爛存在。
實際上，他身上有著需要相當金錢才能得到的精良稀有配備，配以特殊製作方式生產的軟體，從頭到腳，都是難得的極品。
這不為什麼，因為他確實是耗費重金所打造出來的，非常特別的存在。

王國所有幹部中，唯一使用所有程式碼，特意製造出來的機器人。
(王國這個集團，並不具有「統領」地位的機器人，只有三十多個「幹部」，每個人地位平行，擁有駕馭世界某部分的權利。)
那些東西在他身上，以非常良好的方式配合，創造出一種絕無僅有的傳奇格式。
所以他一「出生」，就擁有許多一般機器人需要經過長久學習才能獲得的能力，並且用非常快速的方式進化著，絲毫不需借重任何軟體的能力。
與始觴所配有的，經由接觸學習的機制不同，他本身當然沒有模仿其他機器人能力的功能，而是把那些程式的一切優點，自行吸收重組，創造出更加強大的能力。

但儘管是這麼無所不能的存在，男孩並沒有得到與他能力相稱的地位，或者優渥的生活。
理論上，所有王國的幹部都是他的父親，但也同時，他們都是對自己恨得牙癢癢的，很可怕的存在。
男孩從小時候就很怕他們，大了些後，則開始學會武裝自己。
而男孩名義上雖是幹部，卻除了幹部們，不為任何人所知，甚至是被王國任命製造特殊機器人或器械的「創造者」集團。

為了預防男孩脫逃──當然，說好聽點是怕他被不法的反抗軍所俘虜──，幹部們把男孩藏在一間工廠旁的棚裡，並且用特別儀器隨時監視。
還有，因為不想浪費男孩的能力──說難聽一點，就是在利用他──，於是要男孩開始製造洗腦的程式，以及設計相應能夠裝載該程式的，不易被察覺的器械。
男孩懂事得很早，當然也清楚自己做的是何其糟糕的事，然而他卻別無選擇，因為不順從那些「父親」的命令，只是自討苦吃。

當然，依照男孩身上具備的能力以及知識，或許會有人疑惑，為何他不選擇破壞監視器，然後逃走。
這點自然男孩的「父親」們也都先考慮到了，因此打從出生，他們就不給男孩腳。
所以，男孩的活動空間，美其名是小棚，實際上只有小棚的角落由加若頓葉簡單舖成的「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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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瑪瑪檢查了一下電腦中的這則故事，皺了皺眉。
她並不喜歡這個故事，因為，那沒辦法賣錢，而且會讓她被王國追殺。
那種生活太危險了，她實在不想過。

回歸故事本身，假使以讀者身分去看這個作品，她還是不喜歡。
因為故事的結局，特別悲傷。
還有就是，這個故事並非由她杜撰，而是真有其「人」其事。

她嘆了口氣，卻還是決定繼續完成這篇故事。
就算只有她自己可以欣賞。


那大概是四十年前的事。
麥瑪瑪「誕生」之後十年，她的父親因為不明原因失蹤。
麥瑪瑪沒有母親，職業是旅遊作家的父親消失之後，她於是隻身一人，卻決定繼承父親的職業。

但繼承的只有作家。
她雖然四處旅行，卻不寫旅行文學，對她而言這個世界舉目所見太殘酷也太噁心。
她不希望自己筆下寫出來的是這麼哀傷的故事。
至於四處行走，也不是為了找尋父親，對於父親的歸來或者與父親再度相遇，她實在沒多大信心。

拜「書籍」發行所賜，麥瑪瑪的生活還算過得去。
──因為太耗費資源，這個世界並沒有所謂的「書本」，所有著作要不是用電子檔儲存在磁片中，就是透過網路收費下載──。
而且之前父親也留了一筆小錢給她。

以她目前生活的花用，除了旅行的開支，還有購買「品味」的軟體這件事。
雖然她的這個決定，老是被在反抗軍「瑪頓」的好友吉斯派司調侃。
「怎樣，我就是想要有品味，不行喔！」她每次聽到，都非常不高興的反駁。

或許聽起來很奇怪。
反抗軍是以不法集團存在，何以一個正常人又是作家，可以跟瑪頓來往而沒有任何危險。
這是因為，麥瑪瑪也算是脫離世界好一段時間了。

當然也不是沒有王國軍在找她麻煩，只是比起那些太過偏激的作家們，麥瑪瑪的行為算是最安全的一個，何況王國軍的心力應付反抗軍們已很辛苦，對於這麼一個小小作家，也就覺得沒有任何必要去浪費時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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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在出生的第三年，總算擁有了朋友。
那是他自製的寵物，白色毛茸茸的一隻，會說話的機械獸。
大概兩手抱起的身長，三分之二手臂的高度。
經歷了王國幹部們層層檢驗，最後才能夠依照男孩意願，製作出來的機械獸。

讓機械獸陪伴男孩，說好聽些是仁慈，實際上只是幹部們怕把男孩逼急了，他會做出什麼難以預料的危險舉動。
工具，必須是能夠長久使用的，才有其價值。
而機械獸如果對於穩定工具有相當助益，那就是很好的存在。

但即便如此，男孩和朋友還是必需接受那些監視器的隨時監控。
一點也沒有比較舒服。

只不過，男孩難受時候，多了傾訴，以及擁抱的對象。
還有，可以抱著大哭的對象。

沒錯。
男孩身上，並沒有除去流淚的功能。
此外，男孩也擁有痛覺，這甚至是當初所有機器人共有的母親始觴，所沒有的能力。
而且如今連始觴自己，也把眼淚的能力除能了。

另外，男孩的自我進化能力，其實也是始觴所缺乏的。
這並無法說誰的設計方式比較好，何況一直閉塞在狹小的空間內，男孩想獲得接觸外界的學習機會，也是相當不易。
要一直等到五年之後，因為某事的發生，男孩的能力才可以獲得大幅度的提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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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瑪瑪此刻，正在據說曾經有水的深谷旅行，好像，很久之前，這個谷乃至周遭半徑數百公里的土地，都是那時名喚「海」的存在。
在這個世界旅行，說無聊其實也很無聊，除了高高低低的地勢，跟一堆長相實在不是很好看的加若頓，剩下的就是黃土黃沙，以及灰濛濛的天，實在沒什麼特別的。
所以旅行看的是人，而不是景物。
應該說這個世界，還真的是沒什麼堪稱「風景」的東西。
那個古老的辭彙，早就藏進了古董箱裡，一去不復返。

她走得累了，偏偏附近實在沒什麼村落，讓她感覺好無聊，只好隨便找了一個看得最順眼的加若頓，在樹蔭下休息。
很討厭的風，此刻卻雜著沙塵狂吹著，雖然沒有痛覺，但摩蹭著用來讀取資訊的「眼睛」前，還是件很不舒服的事。
擁有疼痛的感覺，一定不是件快樂的事吧？
麥瑪瑪想到自己故事裡的男孩，竟然有一點想哭。
如果擁有眼淚，能不能夠比較開心呢？

話又說回來，她突然很想見那男孩呢！
他現在，應該是比之前與自己一同旅行的時候，快樂得多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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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這個世界的日光很少，白天和晚間的差別不是那麼大，但在陰暗的棚裡頭，由小窗射入的一點點白天的光線，還是明亮得讓人沒法逼視。
男孩總是喜歡在那光線就要降臨的時刻凝望著小窗，幻想著外頭的世界。
儘管他比誰都明白，那個世界並沒有他想像的那般燦爛。

自從有了朋友之後，他樂觀了點，當然還不至於天真的以為自己能夠擺脫現狀，但起碼不是孤獨的想法，可以讓男孩好過一些。
他的寵物說起來也是個貼心的好朋友，總是願意傾聽，然後在他有需要的時候陪他聊天。
儘管是用糟糕的零件，以及安裝了在男孩的「父親」們監視之下，由男孩設計出來最差勁的軟體，但仍然是非常好的夥伴。

因為這樣，男孩哭泣的日子少了，笑容則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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