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人間》第十章 by 實琉久

第十章   選擇   by 實琉久

「這樣啊。」沒有前言，沒有後語。
珍妮亞的這句話，是在聽萊斯把該說的話說完，而神色如常的喝了一口咖啡之後，用平常的說話速度，以及神態開口。
實在是，完全敗給她了。
萊斯望著眼前的未婚妻，不禁苦笑起來。
不過，他很清楚，珍妮亞不是那種會為了讓自己不要太難過，所以就違背心意演戲的人，自己之所以喜歡她，也是由於她的直率。
但能夠這麼平靜，萊斯心底多少還是有些吃驚。
話說回來，原本為了要解釋到讓珍妮亞聽得懂，他還特地訂了早幾個班次的飛機，從一點五十七分就在機場，把整個發表會的重點反覆聆聽了快要三遍。
結果，現在似乎是一點用處都沒有了。
「你告訴我，是要讓我選擇嗎？」珍妮亞放下杯子，抬頭看他。
「嗯。」萊斯微笑，真不愧是珍妮亞。
而且，也沒有違反他們直來直往的相處方式。
不，正確說來，是珍妮亞不喜歡，所以萊斯也就莫名接受了，總是讓彼此之間保持「幾乎沒有秘密」狀態。
當然，除了「天使症」的事。
或許是因為年紀小了對方二歲，萊斯每次遇到這種事情，都是抱著會挨罵的心情坦白的。
「那麼，你什麼時候會死？」
「喂，珍妮亞，你這種問法也太直接了吧，一點文藝氣息都沒有。」萊斯的表情相當無奈。
「文學之中，也有所謂的『白描』啊，是你太不懂文學了啦！」
「是、是！」萊斯苦笑起來，也喝了一口自己的茶，「看來，剛剛的惡補還是有點用。」
「惡補？你剛剛在聽的東西嗎？」
「嗯，保證你聽五分鐘立刻睡著，比催眠音樂還有效。」
「那就用我不會睡著的方式解釋吧！」珍妮亞又喝了口咖啡，然後背向後靠，一臉「開始說吧！」的表情。
真是的，被這樣一攪和，完全都沒有緊張感了。
萊斯嘆著氣，心不在焉的叉了口提拉米蘇。
「基本上，天使症的病況輕重，並沒有身理上判別的依據。」
「身理上，是說身體方面的毛病嗎？」
「嗯，甚至有些患者死時，身體比同年齡的人還要健康。」
「那，要用什麼判別？」
「心理狀態，不過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患者有高達百分之八十五，是死於嚴重幻聽、幻視下，所造成的自毀舉動。」
「所以，末期就是瘋掉了所以自殺了？」
「呃，差不多是這個意思。」萊斯苦笑起來。
雖然可以理解是很好，而且珍妮亞有時候說話就是這樣，但還是讓他打從心底有些無奈。
「這個跟要回答我的問題有什麼關聯？」
「你那個問題的答案是，除了知道十年內會發病，剩下的我完全沒辦法回答，」萊斯望著她，用平常在向病患說明病情的語氣淡淡說著，「換句話說，搞不好我一個月後發病，可是因為不嚴重，甚至活到七八十歲。」
「也可能是恰巧十年之後的今天發病，可是因為太嚴重，結果馬上就死掉了？」
「對。」
「那，你跟一般人有什麼差別？」珍妮亞聳聳肩，「像我們走在路上，不是也有被車子撞到，馬上跟世界說再見的可能？」
「可是，這是『天使症』。」
「那又怎樣，你不說，我不說，誰知道你是因為什麼原因死掉的？」
「重點是......。」
「好啦，反正你要我考慮一下我們的婚事，這點我會慢慢想，等到你要離開的時候再告訴你，這樣可以吧？」
「嗯，謝謝你。」萊斯苦笑起來，心底卻是有幾分慶幸。
節奏完全被打亂了，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說眼前的女人才好。
不過，假如她不是這種問話方式，自己可能會因為感覺太沉重，說的語無倫次，甚至哭起來吧！
因為，只有在這個女人面前，他才可以對許多情緒坦然以對。
※※※※※※※※※※
汀娜進萊斯的辦公室時，看見只有莉佳琪在，顯得不是很高興。
「院長還沒回來嗎？」
「應該是今天下午的飛機，回這邊也是明天早上的事了。」莉佳琪抬起頭來，然後看了一眼旁邊的電子行事曆道。
「真是的。」汀娜小聲唸著，但因為距離頗近，莉佳琪聽得一清二楚。
「有什麼事情這麼急，連三天都不能等嗎？」
「虧你還是他的秘書，別隨隨便便就把這種話掛在嘴上，再怎麼說萊斯醫生也是院長，如果是公事就算了，竟然是為了私事出國三天。」
「萊斯先生就是因為這樣，才把時間縮短成三天的，再怎麼說，他跟谷因頓小姐也許久沒見面了嘛！」莉佳琪說著，還是完全弄不懂汀娜在不高興什麼，「汀娜......呃，我是說曼堤亞尼醫生，不覺得你有點太小題大作了嗎？」
「一點也不小題大作！」汀娜瞪了她一眼，然後相當不快的轉身，走出院長辦公室。
莉佳琪看著她的背影，感到幾分無奈，但正因為摸不著頭緒，於是只能低下頭去繼續做自己的事情。
算了，有什麼事情回家再問好了，工作時間以外的汀娜，還是比較好說話的。
※※※※※※※※※※

『萊斯，珍妮亞姊姊跟你約定一件事。』
『......。』
『如果發生了難過的事情，讓萊斯想哭的話，你隨時都可以打電話來告訴我，大哭大鬧都不要緊。』
『......你說的，是真的嗎？』
『嗯，是真的，我絕對不會食言。』

「好想多待一會喔，這裡都沒有一點藥水味。」在機場候機時，萊斯有點故作撒嬌似的，把頭靠在珍妮亞肩膀上。
「別鬧了，如果到處都是藥水味的話，那這個世界也差不多完蛋了。」珍妮亞推開他的頭，瞪了他一眼。
「還有二十分鐘耶，不提早說嗎？」
「等你出關前再講。」
「珍妮亞姊姊好壞喔！」
「不好意思，我就是那麼愛欺負小弟弟。」珍妮亞早就習慣了他的這個模樣，所以用非常冷淡的語氣回嘴。
然後，萊斯是如常的大笑了起來。
「珍妮亞。」
「什麼事？」
「不管你的答覆是什麼，我想要知道，我們那個時候的約定到底算不算數？」
「你要我一次回答兩個問題嗎？」
「這個問題不可以先回答嗎？」萊斯微笑道。
「是可以。」珍妮亞站了起來，顯得很無聊似的踱著步，「這個答案很簡單，因為是以前的約定，所以當然還算數。」
「那，我就放心了。」
「不過，我不准你現在哭給我看。」
「不會是現在啦，到處都是人，也太難看了。」萊斯輕笑起來。
況且，現在也不到該哭泣的時候。
不，或許，自己到現在還可以不把這一切當成一回事，完全都是有珍妮亞在的關係吧！
機場內關於班機的廣播一則接著一則，而不遠處懸吊在某航空公司服務站天花板的電子鐘，時間一分一秒經過。
「你該走了。」珍妮亞把本來就放在彼此中間的萊斯的背包，拎起來遞給他。
「嗯。」萊斯接過站起，轉身看著珍妮亞。
「笨蛋，那還用說嗎？」珍妮亞看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輕輕笑了起來，習慣性的捏了捏他的臉頰，「你都已經給我添了這麼多麻煩，我才不擔心多這麼一次呢！」
「謝謝你。」萊斯微笑地看著她。
不管如何肯定珍妮亞對自己的愛情，要說沒有任何疑慮，絕對是騙人。
但正因為珍妮亞回答的如話家常，讓他沒有由於太激動，而哭出來。
所以，他此刻的反應，只是把珍妮亞緊緊抱住。
「萊斯，答應我一件事。」這回，她沒有反抗，只是維持原本動作。
「不是叫我不要死的話，我就答應。」
「如果發病了，一定要馬上讓我知道。」
「嗯，我答應你。」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