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人間》第九章 by 瑞世

第九章   絕境   by 瑞世

「雖然這項檢查的準確率不到百分之百，而且截至目前為止的實驗數據也太少，」菲揚菲莉思神情凝重，對著眼前的萊斯以及狄音說著，「但最起碼還是有七成的機率。」
「請直接說吧，不要緊的，菲菲小姐。」萊斯微笑地看著對方，但菲揚菲莉思的表情，卻仍是一點笑意也沒有。
而站在菲揚菲莉思身後的余恩，神色更是前所未有的嚴肅。
「我知道了，」菲揚菲莉思苦笑起來，「萊斯醫生，根據我們給你做的檢查，就算並非短期，但在未來十年內發病的機率，高達七成。」
「但是......。」
「啊啊，果然是這樣呢，好慘喔！」萊斯打斷了狄音的開口，苦笑起來。
「你說的果然，是什麼意思？」菲揚菲莉思看著他，問著。
「詳情我也不是非常清楚，不過，好像在我還沒懂事之前，就已經發病過了吧！」萊斯道，語調倒是相當輕鬆，「這件事情，則是在給你們進行檢查之後，不小心知道的。」
「總之，詳細狀況還是做進一步的檢查比較好，現在這些都只是實驗室內的研究數據所歸納出來的結果，所以說......。」
「余恩，你冷靜一點啦！」萊斯笑了起來，「我之所以願意跟你們合作，也是相信你們的能力，而且，你本來就不擅長說謊，可別跟我說，你突然對自己的專業，失去信心了喔！」
「可是......。」
「對了，我想就現在說清楚吧！雖然說事情出現了點變化，但是我的初衷不變，不管接下來可能發生什麼事，還是以霍斯的情況為優先。」萊斯看著余恩以及菲揚菲莉思，相當平靜地說著。
「萊斯，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狄音難以置信地看著姪兒。
「嗯，這是我這幾天整理的結果，尤其是那天霍斯發病之後，我更加確定了。」萊斯扭頭看著狄音，表情認真，「也希望你可以諒解，狄音伯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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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之後，他腦中可以說是一片空白。
連後面萊斯與余恩還有菲揚菲莉思的討論都聽不太進去。
此刻，狄音站在馬沁爾醫院頂樓，心情煩亂地想著昨天與萊斯在亞欣思與研究人員們的對話。
然後，不知道是第幾次，不自覺地皺起眉頭。
手中原本溫熱的罐裝廉價咖啡，已經讓風吹得不能再冷。
只是秋天的頂樓，原來也有這種溫度。
他輕輕嘆了口氣，卻怎樣也掃不走鬱積在心中的那股無力感。
就在這時，頂樓的大門突然打開，讓他反射性的轉過身去。
「狄音伯伯，我就想你可能在這邊。」
「萊斯，你怎麼會來這裡？」他問著，然後從萊斯的笑容察覺了自己有多驚訝。
「就因為是亞東尼自殺的地方，我就不能來嗎？」萊斯走到他身邊，與他一道憑著高至胸部的水泥圍牆。
先前，並沒特意建得這麼高的，直到發生那件事，才像是刻意要掩飾什麼一樣，特別重砌的。
狄音嘆了口氣，卻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才好。
「抱歉，我不是故意要說這種話的。」萊斯注意到狄音的表情，帶著幾分歉意。
「萊斯，你不要逞強好嗎？」
「我沒有逞強。」萊斯打開自己帶上來的罐裝綠茶，微笑起來，「或許在霍斯面前是在逞強沒錯，不過昨天在余恩跟菲揚菲莉思小姐面前說的，都是事實。」
「可是你......。」
「說不害怕是騙人的，但因為已經接受事實，所以真的覺得無所謂。」
「哪有可能，明明感覺害怕，還能夠無所謂！」狄音不自覺提高音量，然後因為看見底下有許多病人以及醫護人員，而下意識蹲了下來。
萊斯看了底下一眼，嘆了口氣，也跟著狄音一起蹲下，然後轉身背對後面。
「狄音伯伯，你也知道吧，我雖然是馬沁爾家的人，卻只是父親的養子。」萊斯苦笑著看著前方。
「你怎麼會知道......。」
「不過，我好像也有馬沁爾的血緣，所以從懷疑『天使症』與遺傳相關之後，我就已經做好了自己是『下一個人』的心理準備了。」
「就算是這樣，那情況還是不同吧！」
「狄音伯伯，難道你希望我現在大哭大鬧嗎？」萊斯聳聳肩，「再怎麼說，我也都二十五歲了耶！」
「這種事情，別說是二十五歲，就算是我也沒辦法接受。」狄音說著，萊斯看著他，莫名的笑起來。
或許，是覺得那一向嚴肅的狄音，很難連續說出這麼多，不經大腦的話語吧！
「萊斯！」
「抱歉，」萊斯站了起來，「總之，請不要替我煩惱了，雖然說是十年內，但說不定到那個時候，亞欣思就已經研究出解決方法了，不是嗎？」
「萊斯，你其實......。」
「啊！糟糕，都這個時間了，我再不走的話會遲到的。」萊斯無奈的說著，喝光了罐子裡的茶，然後邊走邊投入一旁的垃圾筒。
至於狄音，只能看著他向自己揮手，然後苦笑著道別。
還是說不出來。
「你其實是我的親生兒子。」這種聽來相當荒謬的實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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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我們請到『天使症研究團隊』負責人，余恩‧巴登森來為大家講述該團隊近期的成果。」
聽見司儀點到自己的名字時，余恩皺了皺眉。
首先，他從先前就非常討厭這個隨意命名的「天使症研究團隊」。
然後，是時間問題。
這是場由科學署主辦，亞欣思協辦，名為「天使症與其治癒之可能」的發表會。
表面上是發表會，卻只是為期兩天左右的研習，而且正事僅佔了活動時間的一半，剩下的時間，可想而知是應酬用的餐敘。
而余恩以及他的團隊則被上面交代，無論如何都要設法撐過二個小時。
雖然他很清楚，在台下那些老面孔，絕大多數都不是為了了解「天使症」而來，但以他的個性，也是很難胡亂敷衍。
最後，他決定把目前仍未得到證實的，題為「天使症與遺傳相關性」的論文摘要出來，作為這場發表會的講題。
「各位想必都對『天使症』有相當治療經驗，所以不需要我特別說明，各位想必也很清楚，『天使症』沒有顯著的判別病徵，而所謂『天使症』的初期、中期及末期判定，與其說是根據患者身理方面的狀態，不如說是其心理方面的狀態。」余恩看著講稿，然後抬頭環視在場眾人。
儘管私下是個害羞的少年，可是在這種學術場合卻可以侃侃而談，這點別說是之後才跟他有近距離交談機會的萊斯，就連他研究團隊的成員們，也都大呼不可思議。
而且，這種表面上是恭維，實際上是諷刺的話語，也只有在這種狀態下，才可以說得這麼直接。
「另外，根據我們目前所得數據，造成『天使症』患者死亡的原因，有高達八成五的人是因嚴重的幻視、幻聽而精神崩潰，乃至自殘甚至自殺造成死亡，這也是當時學界以及醫界會如此判定『天使症』病況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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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剩下的百分之十五，有一成二的患者，是死於厭食或無法進食所造成的營養失調，剩下極少數的百分之三，則是死於無法歸類的併發症。』

萊斯一臉無聊的拔掉耳機，因為不遠處正走來他所等待的人。
珍妮亞‧谷因頓。
只是匆匆用手機傳了「有事想告訴你，明天下午三點到機場接我」，然後便出發了。
那是他們之間的默契，就算被別人說一點也不像男女朋友的相處，他們也沒有感覺不快，甚至會一笑置之。
「在聽什麼，跟告訴我的話有關嗎？」珍妮亞半開玩笑的想搶過他的耳機，萊斯卻是笑著先關掉了錄音筆。
「這樣子，算不算有關係呢！」萊斯假裝有點苦惱。
不過，在美麗的文藝之都，聽這種被認為是骯髒的學術發表會，實在很殺風景呢！
萊斯想著，感覺有點諷刺。
「你在敷衍我。」珍妮亞一把搶過他的錄音筆，然後插起耳機。
「好了啦，珍妮亞，我待會會告訴你，先還我吧！」萊斯阻止著她的手，卻讓她輕輕拍掉。
「以你的個性，怎麼可能待會，一定在這邊待多久，就拖到最後一天說，害我一直瞎猜。」珍妮亞看著錄音筆，嘆了口氣，然後拿掉耳機，將機器還給他，「萊斯，你有心事。」
「嗯，是有。」萊斯苦笑著，倒沒特別想否認。
倘若立場對調，他大概也會用相同方式逼問珍妮亞吧！
而且，也只有珍妮亞看得出，和平常變化不大的自己，其實早就陷入了很複雜的情緒困擾之中。
「我到明天下午都沒課，要不要去哪邊喝咖啡？」
「有人咖啡喝一整天嗎？」萊斯咧嘴，結果被珍妮亞瞪了一下。
「總之，走吧！」珍妮亞微笑起來，勾起萊斯的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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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恩，你們團隊還是沒放棄『天使症』的研究嗎？」結束專題討論時，余恩的指導教授將他留了下來。
不止一次被勸，卻仍然很固執的栽在這個研究裡頭，或許是個毛病吧！
「不過，我們已經又找到願意合作的醫院了。」
「相同的話，你先前也說過了好幾次。」教授苦笑著看他。
但是，卻沒有一間醫院能夠合作到最後。不是被某些力量打壓，就是遭到病人家屬抗議，反正合作開始後，遇過了各式各樣的狀況。
這就是，截至目前為止，他們團隊的研究數據會如此零散的主因。
「可是教授，我真的很希望可以有所突破。」余恩說著。
對於研究的偏執，與其說是具備了身為科學家的精神，倒不如說像個孩子找到了喜愛的玩具，而緊抓著不放。
教授嘆了口氣，正要思索該怎麼說說學生時，研究室的門卻響了。
「那我也差不多該走了，跟同事約好，等一下要討論的。」余恩微笑地揮了揮手，便開門走了出去。
而教授則是滿臉困擾地瞪著門，直到顯得有些驚恐的，幾個拿作業來交的大學生走到他面前，他才苦笑著回過神來。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