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枷鎖》第十三章 by 優加

少女飛奔著，伴著絕美璃楓，織造了一幅美麗畫面，令坐在楓樹下看書的男孩看得出神了。
「真沒禮貌，怎麼有人這樣看人的！」感覺到了他的注視，少女幾分不悅地瞪著他。
「抱歉！」男孩因她的話而羞赧，不覺低下了頭。
只是，長這麼大，這還是第一次被別人訓斥，讓他心中有份莫名的愉悅。
並不是其他的人不討厭自己，只是他們畏懼於自己背後的那個力量，所以才不敢吭聲。
但那種鄙夷的目光，其實比言語更加犀利，而偏偏自己又是這種敏感的個性......。
「算了，反正你不過是個孩子！」少女冷冷道，「為什麼在這裡看書？」
「一定要有原因才可以坐在這裡嗎？」男孩笑問道。
「不說就算了，別把問題丟回來給我！對了，我叫琳菲亞‧秦利，你呢？」
琳菲亞‧秦利？也就是目前秦利巫女的繼任者？
「我叫......，」男孩有些猶豫，沉吟了片刻才答道，「濋州‧夏斯瓦林。」
「濋州？可真是個怪名字。」琳菲亞道，一點也不懷疑。
竟然有如此容易相信人的秦利巫女，男孩為此感到訝異。
「畢恩溫！」不遠處跑來一名女孩，手中持劍，還沒到這裡便絆倒在地。
「蒂加斯琦，你沒事吧？」男孩放下了書，走過去扶她。
「當然有事，我的膝蓋都破皮了啦！」蒂加斯琦不高興地嘟嚷著，「都是你啦！才一分鐘就學會那劍式，結果老師就只盯我一個。」
「所以你就逃出來了？」畢恩溫笑道，心中揣測著今晚畢蓮娜的臉色。
只是自己這樣做，就真能使她感到滿意了嗎？
再怎麼說，自己都只是個男孩，而且又帶著那份詛咒出生，能獲得此刻的寵愛已經是最大的幸福了吧！
幸福的，就算是痛苦也無所謂。
還真是諷刺呢！
「請問......你就是蒂加斯琦殿下嗎？」琳菲亞走過來看著小女孩，語氣雀躍不已。
「受不了耶！『殿下』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事吧！不過，你是誰呀？」蒂加斯琦看著她，有些疑惑。
這是位於皇宮後方的林子，隸屬於皇家墓園的範圍，由於受到管制，除了定期的開放日，尋常時間，只有王室和王室相關人等才能夠出入。
「我是琳菲亞‧秦利。」琳菲亞笑道，語氣還是那樣興奮。
「秦利？那......雅提‧秦利和你是什麼關係？」
「是我的外婆，」琳菲亞輕笑道，眼神又轉向畢恩溫，「我應該沒聽錯，你其實是畢恩溫殿下吧？」
琳菲亞的語氣不是質問，而且瞬間客氣了不少。
雖然是本來就知道的結果，但男孩的心中還是有些難受。
「嗯，抱歉，剛才騙了你。」畢恩溫道，語氣帶著幾分歉疚。
當然就是和他一向熟習的蒂加斯琦，也看不出他眼神中那難掩的失望。
「你不會又在玩那個無聊的遊戲吧！」不知何時，冬耘和蒂和爾自他們後方走來，開口的是冬耘。
「希以笛，你就別糗我了，幹嘛只對我嚴厲嘛！」畢恩溫看著他，表情有些無奈。
因為在這裡的都是熟人，所以畢恩溫才無所顧忌的喊出冬耘今世的本名，否則在畢蓮娜或是大臣面前，一向表現得體的他是不敢放肆的。
小心謹慎、仔細觀察，每件事情就像經過了計算和推演，這就是畢恩溫「活下來」的方式。
「走吧！蒂加斯琦，不然姨婆要生氣了！」蒂和爾道。
「不要，畢恩溫你救我啦！」蒂加斯琦像抱柱子般地擁著畢恩溫不放。
除了冬耘，沒有人覺察畢恩溫在被抱住瞬間，臉上顯露的一絲不舒服表情。
「別任性了，和蒂和爾回去吧！」畢恩溫微笑道。
雖然聲音這樣稚氣，口氣和內容卻是這樣成熟，的的確確是個長輩的表現。
果然是聞名亞妲的天才少年，觀及此景，琳菲亞不禁為自己方才的魯莽話語感到羞愧。
蒂加斯琦放開他，嘟著嘴走向蒂和爾，後者輕笑著向畢恩溫行禮，然後拉著蒂加斯琦離去。
見表兄妹的背影消失在轉角，畢恩溫只是輕嘆了口氣，然後回到原來的地方坐下。
「冬耘先生，你剛才說的『遊戲』是怎麼回事？」琳菲亞問道，語氣帶著好奇。
「那個呀！」冬耘苦笑，轉向畢恩溫，帶著幾分調侃──這是他很少在亞妲皇室面前露出的表情──，「只是把他的名字翻成蘇妲語罷了！他會很多國的語言，但最有興趣的還是蘇妲語。」
「不愧是大家喻為天才的畢恩溫殿下。」
「天才？」畢恩溫輕嘆道，「只是大家愛給我戴高帽子罷了！」
這世界上，怎麼可能有真正的天才呢？
「真是失禮，一個平民怎麼這樣和王子殿下說話呢？」一名女子自他們後方走來，正不悅地看著琳菲亞，並向畢恩溫下跪以表歉意。
「雅提，別這樣！」畢恩溫站起來，想阻止雅提的舉動，卻因為一陣暈眩而向前面倒去，所幸冬耘反應得快，及時扶住了他。
「我就知道！」冬耘有些生氣的瞪著他，但他只是笑著回應。
一向體諒別人的畢恩溫，是不可能丟著蒂加斯琦不管的，除非他真的很不舒服，而現在正是這種狀況。
也許他，又「發作」了吧！
「殿下……。」雅提憂慮地看著他，儘管不解原因。
「我沒事，只是有些貧血罷了！」畢恩溫微笑道。
冬耘讓他靠著樹坐下，然後示意雅提帶琳菲亞離去。
「琳菲亞！」畢恩溫叫得有些猶豫，「只要你想，我每天早上十一點之後都會在這裡……，你願意，和『濋州』做朋友嗎？」
那一剎那，不只是一向了解他的冬耘，就是才剛相識的琳菲亞，也可以感受到他語言間所流露的誠摯，以及寂寞。
為何，會感覺寂寞呢？
「嗯！我願意！」琳菲亞轉頭看他，遞上那抹燦爛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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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濋州，你還是想念楓樹和瑪木爾吧！那我就把亞妲的璃楓和荇藤帶來佚光！』

佚光有幾株楓樹，在這微冷的時節已然轉紅。
紅是紅了，卻不是那熟悉的顏色，映在眼中的，也只是同那紅一般濃烈的愁。
楓紅自眼前飄落，鏡頭隨之拉遠，而另外數片掠過的遠景，是那曾經熟悉的身影，以及容貌。
拍落肩上的楓，濋州笑著走向前方正在整理花圃的女子。
「濋州！」瑜林察覺他的妖氣，有些驚訝地抬頭看他，「你怎麼起來了？」
「別緊張嘛，瑜林大姊！」濋州笑道，「我的燒已經退三天了，不然你檢查嘛！」
「就算是這樣，你也不應該......。」
「艾得思明天就到了，所以我有話要告訴老大。」濋州看得出瑜林的慍色，所以趕緊說正經話。
「關於明眼的？」瑜林盯著他，神色更加凝重，「你什麼時候調查的？」
這傢伙，八成又不安分的好好休息了！就只會為了梁行如此！
「呃......，你別這樣嘛！」濋州後悔方才的坦白，卻又找不到藉口。
「你到底有沒有一點自覺？」瑜林滿是怒意地看著他，「梁行和瑪嘉契恩都不能沒有你，為什麼你總是這樣亂來呢！」
「我是不會死的，除非老大的夢想成真。」濋州輕笑著。
畢竟，為了他而存在，是我此刻活著仍然活著的理由。
「為什麼你願意為老大做到這樣......？」瑜林問著，高傲的語調中掺著幾分不忍。
「我也不知道，也許是因為在他身邊，才讓我覺得自己『被需要』吧！」濋州輕笑著。
「就因為這樣？」
別說傻話了，難道你不懂自己的價值所在嗎？
「這樣就夠了！」濋州笑了笑道，「我要現在去見老大，一起來嗎？」
因為我的心，早已因為你的「死亡」而再度死去。
當然，你永遠都不會記得──因為是我，讓你忘記的！
「嗯！」瑜林放下灑水器，轉向他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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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里斯踏入靜蕪居的大門，腳步十分急促。
而洛維正站在前院，見到他便行禮。
「洛維，你一定知道吧！」愛里斯走向他，語氣帶著幾分焦急。
「殿下，你也應該早就知道了吧！」洛維道，卻沒有提供任何答案。
「我只知道，自己永遠也無法代替大哥。」愛里斯苦笑道。
並非錯覺，自己一直是如此悲哀的存在。
沒有羽翼，沒有護衛，擁有的，只是越形的脆弱以及越加的孤寂。
「假如殿下想知道的是艾得思殿下的下落，我現在已經可以說了。」老者出現在洛維身後，面露微笑道。
然而一切，或許已經太遲了吧！自己到底還打算挽回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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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到這裡的目的，並非協助你們。」尚音道，面不改色地站在大廳中央。
四周坐著琴法、鐵芬和秋兒，瑜林和延方則站在梁行旁邊，而不見濋州──當然，護使們也早習以為常。
「是嗎？」梁行冷笑地看著他，然後目光掃過延方。
「老大！」瑜林制止著。
「怎麼，對自己的徒弟這樣沒信心？」梁行冷笑著，右手不安分的摟緊瑜林。
平靜、侵略、邪惡，在尚音所能吸收到的心音中，紛雜著這幾種情緒。
佚光，佚失光芒的地域，果然是黑暗的所在......。
但這個名字，未免取得過於悲傷。
「可是，濋州他已經警告過我們了，為什麼你總是......。」瑜林顧忌到尚音的存在，沒再說下去，但剩下的後者也清楚接收了。
濋州絕對是思慮周詳且智慧的，可惜梁行並不那麼信任他──尚音對這發現感到意外。
能夠維持百餘年的強大勢力，怎麼可能同紙糊的老虎一樣輕易可破？
「就算他說了，那又如何？」梁行冷冷道，收起了右手，幾分不快。
「因......。」瑜林正要開口，那緊閉的大門卻忽然打開。
只見，濋州微笑著踱了進來。
「你們別因為我吵架啦！不然我會不好意思的。」濋州笑著，穿過尚音所站的位置，然後走到梁行面前。
在擦身而過的剎那，尚音極其震驚的發現，濋州那沉默的心音──絕非故意不想，而是閉鎖了。
他的過去，有過何種巨大的創傷嗎？
可惜的是，尚音無法去同情濋州，因為他早已決定，要用魔鬼的手段來對付魔鬼。他不覺得這算正義，甚至很可恥，但為了這世界的寧靜，魔八寶的消滅是絕對需要的。
『濋州！』在尚音的感應中，聽見有三個聲音同時大叫著──瑜林、延方，還有鐵芬。
「喂喂！不是告訴過你們了嗎？在艾得思王子殿下面前什麼也別想的呀！」濋州笑著看延方和瑜林。
「哼！少濫用心靈感應！」瑜林冷冷道，靠向了梁行，「你這傢伙根本無法體會『什麼也別想』是件多痛苦的事！」
的確，方才由於梁行的話，令她全然忘了濋州先前的提醒。
「我的心這樣安靜，令你不習慣吧！艾得思殿下？」濋州轉身，仍是那悠閒的笑意。
沒有敵意或殺氣，甚至有點良善的感覺......。
然而帶著善意的魔鬼、可憐的魔鬼，其本質還是魔鬼。
絕不能心軟！──至少，尚音是一直試著對自己催眠的。
「濋州，你帶了劍來，不會是......。」延方早看見他握在右手上那熟悉的劍，已許久不見他用了。
「因為徒弟太自不量力，只好師父出馬啦！」濋州輕笑著拍了拍他的頭，像哄孩子似的，這惹得延方有些不悅，但沒表現出來。
「要來也是我來，你這傢伙太不可靠了！」瑜林冷漠道。
「說反話是不行的唷！」濋州微笑道，「在剛才艾得思殿下就什麼都知道了吧！」
在大家都未及反應的時刻，濋州捲起了衣袖，露出了纏裹繃帶的左手。
「濋州，你到底......。」鐵芬站了起來，但顧忌著梁行的目光，只好又坐下。
「艾得思殿下，據我所知，在當年靈界的極刑下，你受了很重的傷，若不是明眼，可能你根本無法活下來吧！」
「你說的沒錯，濋州先生！」尚音微笑著。
「其實，只是單純的劍式，都可能讓傷口出血的，雖然瑪嘉契恩並非正派，但假如延方和你打，他也不會贏得很高興的，這孩子就是這麼彆扭，」濋州輕笑著丟出手中的劍給尚音，「因此不如由我和你打吧！」
「但濋州先生的目的並非輸贏吧！你只想看看我的實力罷了！」尚音道，神色也沒有變化。
「我自己看看，也給大家看看，」濋州的笑依然那樣輕鬆，「鐵芬，劍借我吧！」
「但濋州先生，你現在的狀況不比我糟，這怎樣都不算公平吧！」
「你這小鬼，憑什麼在那裡討價還價！」琴法吼道。
「閉嘴！」梁行冷冷道。
濋州故作迷惑的看了琴法一眼，然後走向鐵芬，後者儘管猶豫，但還是遞上了劍。
「假如我用左手和你打呢？」濋州笑著用左手拔出劍來，「坦白說吧！我現在正發著高燒，而且也有些貧血，能支持多久都很難說。就算不公平，也只能勉強你接受了！」
而可以說是在這同時，在場除了鐵芬和梁行以外的眾人，都展現了幾分憂慮的神色，前者是因為本來就清楚一切，所以早就隱藏妥善，後者則是或許心裡曾閃過那種想法，但卻收斂的快速──就好像他根本不在意似的！
「為什麼，你要說出這些一直瞞著大家的事，只有鐵芬小姐知道吧！」尚音看著他，眼神有些難受。
「我只是瑪嘉契恩的一顆棋子，之前不說只是因為沒必要罷了！」濋州笑道，「但可不是為了讓你心軟的，請盡力讓我大開眼界吧！因為我是絕對不會輸的！」
「我明白了！」尚音微笑道。
於是，一場所謂「公平」的戰役，就要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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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里斯幾分恍惚的走出靜蕪居，望見了不遠處的宛初和凌聖。
「愛里斯殿下，我可以和你談談嗎？」宛初微笑道。
「咦？」愛里斯迷惑的看著她，但仍點頭應允。
「你應該也猜得出來吧！我曾和尚音相處過一段時間，他告訴過我，不論發生什麼事，他是絕對不會背叛他的二哥的，所以，麻煩你轉告他的二哥，希望他可以相信尚音。」宛初道，語氣分外認真。
「宛初，你在跟殿下胡說些什麼呀！」凌聖道，語調帶著不悅和擔心。
看著宛初的神情，愛里斯一直緊繃的臉上，也不禁綻出了些微笑容。
「或許是吧！他的二哥太蠢了，不夠了解他，我會替你轉告的，放心好了！」愛里斯笑道。
把一切交給艾得思，目前什麼都無能為力的自己，或許也只能這樣了！
不知道為什麼，宛初的一席話，頓時讓愛里斯鬆了一口氣──就算是這樣不可以輕鬆的時刻。
「嗯，謝謝你！」宛初輕笑道。
儘管莽撞又有些天真，但這種善解人氣的個性，這個女孩，真不愧是璃楓轉生的。
不，也許就算是璃楓，也只能辦到她的三分之二吧！
※※※※※※※※※
「前輩，告訴殿下真的好嗎？」愛里斯離去後，洛維問道。
「洛維大人，你在憂慮愛里斯殿下會大肆行動嗎？」山芝輕啜了口熱茶，微笑地問道。
「是的，換作是我，也無法相信艾得思殿下，畢竟靈界讓他受了這麼多折磨。而且至今我仍不明白，殿下當初救我到底是為了什麼。」洛維看著眼前的空杯子，淡淡地說道。
山芝微笑著替洛維倒茶，然後站起，慢慢地踱向窗口。
「我曾聽那小鬼提過，在執行死刑前，你們曾短暫相處過一個星期，那時候你們談了些什麼呢？」山芝轉過身來，眼神溫和的注視著洛維。
「咦？」洛維一臉驚訝，「他是那時的那個孩子？」

『這是贖罪，所以我並不覺得疼呀！』

那名十歲男孩給予自己的震撼是極大的，的確很難忘卻那時的事。
「那個小鬼呀！對於愛里斯殿下只是單純的臣下感情，沒有恨意卻也不喜歡，連我都覺得他莫名其妙呢！」山芝笑道，又轉過身，遠望外頭翠綠的山景。
而洛維只是頓覺胸口鬱悶，彷彿就要喘不過氣了般難受。
室內，沉寂了......。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