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蛾》第一章 by 優加

「到底是為什麼，他總是愛說出這種讓人討厭的話？」
「會說出這種話，是因為你一點也不了解他──你難道沒察覺，很多人都喜歡他嗎？」他這麼說著，那一刻，我的表情想必很慌張。
「我的意思是說，」也許是我停頓太久，於是他又說了下去，「他太擅於觀察以及透視人心，所以他總是可以隨心所欲的操弄我們每個人的心理。」
「那麼......。」
「是啊！就連我都沒辦法完全了解他呢！」他苦笑著。
而自那個笑容裡頭，我似乎可以預見，他們的未來。

第一章

(亞妲曆典綺45年，亞妲)

亞妲的皇宮建造得極大，美麗莊嚴而不流於俗麗。
內部的裝飾以及庭園景緻，經歷數任女王的細心整建，而有著各種不同的面貌，大體來說有著人界許多國家的特色，卻又意外的協調而且契合。
由於皇宮如此龐大，供給王室居住實在太過奢侈，因而在整個宮殿外圍，除了為了照應女王以及貴族的僕役以及負責保護的侍衛隊外，剩下的就是王公重臣以及王室相關人員，例如公主的男妾以及王妃。
而這個外圍之間有著小園或是特殊作用的空間──例如圖書室、學習室、練功房等供王室及重臣們使用──區隔，各個空間通稱為「殿」。
每個殿沒有特定名稱，只是為了方便區隔，依順時針方向，自左上開始，稱為一殿至二十殿。

只是跟著男孩走著，不知不覺，已經不曉得經過了幾個殿。
由於一個月來，自己一直待在醫官所住的十五殿學習，除了位於十一殿與十二殿間的醫學圖書室外，沒走過更遠的地方，如此在殿與殿間漫步，真還是第一次。

「到了。」男孩道，在一扇門前停下，輕輕敲了敲。
「請進。」裡面傳來了一名女子的聲音，讓美蘿蒂有些驚訝。
「不曉得秦利巫女嗎？」男孩冷笑，然後打開門。
門裡頭，只是比自己的房間略大的套房，僅有不大的書桌以及用餐的小桌，左前方有一個門，應該是通往浴室。
冬耘躺在床上，看起來應該是在休息。

「我是前日受醫官總管左英先生吩咐，出任冬耘先生專屬醫官的醫官助手美蘿蒂‧雅司。」美蘿蒂向眼前的女子行禮道。
「專屬醫官？」女子一臉疑惑，然後看了男孩一眼，面露苦笑，「我是現任的秦利巫女，雅提‧秦利，那麼以後冬耘先生就麻煩你了。」
「是的，美蘿蒂久聞冬耘先生大名，一定會盡力照顧冬耘先生的。」
「什麼照顧不照顧的，為什麼女生的毛病就是總要婆婆媽媽的客套半天，你來這裡的目的，應該是替冬耘療傷的吧？」男孩好像很不屑似的哼了一聲，然後看著美蘿蒂道。
「無論如何，冬耘先生因為受傷而方才昏倒，因此就麻煩你多費心了！」可能是感覺到美蘿蒂的不悅，雅提如此說道。
「是的。」美蘿蒂立刻走向前去坐在冬耘身邊，拿出醫藥箱來。

「那麼畢史麥而大人，你是來找冬耘先生的吧！」
「是啊！我有東西要給他，但看目前這個樣子，也只能先請你代收了。」畢史麥而看來一臉無奈，然後拿出身上的信件，特意把收件人那面朝上，遞予雅提。
其實，這根本是多此一舉，早在他走進這裡，並且一直注視自己那刻，她就明白了。
「那個人，說了什麼？」雅提道，聲音極低。
「那樣子，該說算是什麼呢？」畢史麥而苦笑著，然後瞄了美蘿蒂的方向一眼。
「那麼，我會轉交的，感激不盡。」雅提行禮道。
「不，非常抱歉我什麼忙都幫不上。」畢史麥而回禮道，然後說了些告別的話，便轉身離開了。

※※※※※※※※※※

畢史麥而坐在墓碑前，也不在乎上方的雨量調節正飄著雨，就這樣發愣著，任那雨淋濕他那半長不短的淺褐頭髮，以及單薄的衣服。
一身長袖，在此刻悶溼的亞妲中，實在過於突兀。

就在這時，後方一名男子撐傘走過來，在他身旁停下。
「明天出征？」他問道。
「你說呢？」畢史麥而抬頭看他，然後吐了吐舌頭，再度面向墓碑。

「我一直在想，當這個墓碑出現文字的那天，也就是你不會再來的時候吧！」男子道。
「是啊！但我既恐懼卻又期待那天的到來。」畢史麥而站了起來，卻因而眉頭輕皺。
「沒事吧？」男子關心的問著。
「還問我咧！你呢？對雅提小姐這樣絕情！」畢史麥而看著他，可以說是帶著惡意的調侃。

「那麼，你能夠選擇嗎？留在這個地獄一般的亞妲？」男子回擊道，輕輕抓著他的左前臂。
「你知道的，談歷斯，對我而言，沒有什麼『如果』。」畢史麥而看了自己的左前臂一眼，苦笑。
「那麼，我可能也沒有，」談歷斯道，蹲了下來，「如何，揹你回去？」
「不必了，反正你還能待在咸寧村的日子也不多了！」畢史麥而道，然後轉身，淋著雨離去。

而談歷斯轉身低頭望著墓碑，眼神帶著許多惆悵。
「這上面的名字，還是不打算告訴我嗎，畢史麥而？」他喃喃道，然後輕嘆口氣，轉身，朝著與畢史麥而完全不同的方向走去。

※※※※※※※※※※

雅提打開冬耘的房門走出，帶著一臉的愁緒。
「怎麼了，雅提小姐？」迎面而來的美蘿蒂，對著她問道。
「不，只是......。」
「是在擔心冬耘先生的話，他這幾天已經好了很多，相信不會影響到明天的戰事的。」
「不，我不是不信任你的醫術。」雅提苦笑著。
只是厭惡吧！這個不知道把男人當成什麼的亞妲。
還有，主要也是在煩擾著自己的私事。
真是可笑，身為秦利巫女，雖然可以婚嫁，但本該摒棄了除去和冬耘相關的一切，自己現在，是不是有些本末倒置了？

「那是......。」
「是關於我自己的事，請你別多問了。」
「這樣啊......。」美蘿蒂像是感覺到自己的冒失，連忙低下了頭。

「對了，美蘿蒂醫生昨天問過我，關於畢史麥而大人的事吧？」像是想打散尷尬似的，雅提開了口。
「嗯，第一次來到這裡時，在路上遇到了他，對畢蓮娜以及畢蓮芬殿下的態度完全不管禮數，讓我相當吃驚。」
但是當時的自己，也不過是隨口問問罷了！並不是真的那樣在意。
不過，假使這樣可以化解此刻的僵局，也未嘗不是好事。

「該怎麼說呢......，」雅提苦笑了一陣，「美蘿蒂醫生，果然不是亞妲人吧！」
「咦？」
「醫生你的亞妲語雖然很流利，可是對於亞妲的規定卻知道的很少呢！」雅提道，話語中雖沒有嘲笑的意思，但讓美蘿蒂感到很不是滋味。
「我不明白雅提小姐的意思。」
「抱歉，我無意嘲笑你。只是，亞妲有一條規定，除王室之外，不得在名字開頭使用和王室字輩相關的文字。」

「你這句話，不會是在說那傢伙是王子吧？」可能是因為太過震驚，讓美蘿蒂完全口不擇言。
一直以為那該是姓，而且他的服飾也一點王室的感覺都沒有，因此聽見雅提這麼說，實在讓美蘿蒂吃驚不已。
「不，很久以前就不是了，現在他只是一個小將，官階二級，也就是說，其實比一個最高級的兵大不了多少。」雅提輕嘆了口氣道。

亞妲對外武將的官階(對內的如皇宮侍衛隊以及女王直隸隊，則屬於另外一個系統)，分別是大將、中將、小將、兵，每個官階又各分為一至十級，最高的為十級。
每次發兵，帶兵的將軍為大將，大將轄下有數名隊長(由大將任命)，其官階為中將，隊長轄下有數名小隊長(由隊長任命)，其官階為小將，每個小隊長帶領十至十五個兵。
另外，將軍、隊長、小隊長，皆可以選擇和自己同官階(階級可能小或大)者，作為副將或是參謀(職稱仍為副將)。

「......。」美蘿蒂這回，實是再訝異不過。
「但這也是必然的事，因為他有那要命的繼承字輩，而且又是......。」雅提正要說下去，卻因為後面冬耘的房門打開，而住了嘴。
「你們交談的聲音，未免也大了些。」冬耘走了出來，帶著些憂慮。
「你都聽見了嗎，冬耘先生？」美蘿蒂看著他，然後為自己沒來由的擔心感到疑惑。
「冬耘先生你，果然也是認同的吧！」雅提看著他，表情中帶著一些奇怪的元素。

「陛下有她的考量，為的是亞妲，雅提，你不該說出這麼荒唐的話。」
「對冬耘先生來說，稍嫌踰越的舉動，都是荒唐吧！」雅提看著他，眼角泛起淚光，然後低下頭，跑開。
「冬耘先生，雅提小姐她不要緊吧！」
「放心吧，她不會有事的，」冬耘道，話語中卻帶著一絲苦楚，「而且，再怎麼說我也沒辦法是那個給予安慰的人。」
「但是......。」

「美蘿蒂醫生，今天也麻煩你了。」冬耘對她微笑著。
那不習慣而且微弱的笑，看在美蘿蒂眼裡，竟是意外的耀眼。
「嗯，請交給我吧！」美蘿蒂道，回以笑容。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