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蛾》第七章 by 優加

「若利安‧明馬斯，」在記憶之中，那個惡魔般的男人在自己眼前，冷酷且緩緩的吐出這段話，「這是你從今以後的名字。」
而他，忘了當時自己說了什麼，只記得站在惡魔身邊的母親，正不住的流著淚，凝望著自己。
假若可以開口言語，假如可以任意行動，想必她會咬斷舌頭，就這麼死去吧！
如果能夠......。

第七章

(亞妲曆典綺48年，聯防國境)

「洛，你不會背叛我吧？」向所有隊員報告完這次的行動後，畢史麥而輕聲問著分華登。
「為什麼這麼問？」分華登看著他，顯得有些生氣。
早已習慣了他的不按排理出牌，因此，分華登此刻也實在無法明白，畢史麥而究竟有幾分是出於認真。只是，自己早已給過了承諾，他突然這麼問，實在有些突兀。
是否，雖然看起來十分重視這個小隊，但出於過去的悲傷經歷，使得畢史麥而，根本無法全然信任他們呢？
不過，有這種想法的自己，確實也有不被信任的理由。

「我不知道，我總是不知道自己可以相信什麼。」畢史麥而苦笑道，然後拿起擱在地上的小盒，繫在腰上。
打從先前相遇，分華登就看見他拿在手上了的，此刻再度看見，他的好奇有增無減。
「那是什麼？」
「符咒，聽說這次要應付的狀況比較複雜。」畢史麥而道。
所謂「聽說」的來源，必是冬耘無疑，只是冬耘怎麼可能對他這樣坦白，實在叫分華登不解。
還是說，畢史麥而又隱瞞了他什麼？
搖搖頭，他打算先不去介意此事。

「可是沒關係嗎？」分華登看著他，帶著些憂慮。
「總比用蝴蝶鏢安全一點，」他苦笑著，然後快步向前，「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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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來！」他冷冷的看著前方。
於是，平地裂了一處開口，一名男子自開口中升起，帶著冷笑。
「還是這麼冷淡啊！若利安，再怎麼說我也是你的哥哥吧！」
「我可不記得，有個像你這樣卑鄙的哥哥。」他看著對方，雖然聽得出憤怒，語氣卻仍舊是同樣的冷。

「喔！又在氣我搶了你的功勞是吧？」對方的笑還是那樣子帶著嘲諷，以及一些詭譎，「我也沒辦法，誰叫父親這麼喜歡我呢！」
「.......。」若利安看著他，不打算回應他的任何挑釁。
在外人看來，這二人其實一點也不像兄弟。
這絕非其中一人用了易容術的關係──實際上，除非必要，力雅可成員鮮少使用易容術──，而是由於二人的父親不同。
「好啦！就不玩你了，這麼容易生氣真不好玩，」他持續著那讓人討厭至極的笑容，「我是應父親的要求來協助你的，也到了該回去的時候了，你應該期待了很久了吧！」
「一切由首領決定就好。」

「還有，之前你提的條件，父親說要等看到人之後，再考慮看看。」他道，仍是一抹可惡的笑容。
「我明白了！」若利安這麼說著，心底卻泛起了些微不安。
這麼說來，恐怕，機率尚不及五成吧！
但他總得試試。
「喂！若利安，我真不懂，你該不會被那討人厭的小鬼洗腦了吧？」他看著弟弟，語氣帶著諷刺，「你難道是認真的？」
「我當然是認真的，而且也很明白，假如有他的力量，對於力雅可將有相當的助益，法厄，請你不要任意曲解我的想法。」
「知道、知道，我的弟弟最聰明了，而且人格高尚，從來不會背叛呢！」

「法厄！」若利安揪住他的衣領，雖未表現情緒，但那動作卻已經相當明顯。
「生氣啦！」法厄推開他的手，湊近他的臉，吹了一口氣，「背叛亞妲會讓你覺得痛苦嗎？」
「少胡說八道了！」若利安瞪了他一眼，然後快速轉身，跑開。
而法厄只是冷冷的哼了一聲，然後放聲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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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妲曆典綺48年，曼可肆)

「好久不見啊！馬各洛音大人。」看著騎馬率領小隊走向他們的扶蘭德，分華登雖然笑著，但表情卻有些僵硬。
「洛！」畢史麥而苦笑的勸著，然後走向他，露出微笑，「那麼，這次的行動，就請多多指教了。」
「不，我才要請你多多幫忙，畢史麥而。」雖然意味紛雜，但扶蘭德還是露出微笑，基於禮貌，以及其他更複雜的原因。
而他理所當然的感受到，畢史麥而小隊的全體隊員，對他投來的不諒解以及嚴厲的目光。

這是那天，他與畢史麥而的協議──儘管在當時，對於畢史麥而心中的盤算他也是一知半解──，為此，他也早對這尷尬而且難熬的一刻做足了心理建設，何況，與畢史麥而心裡的掙扎比起來，他的心情根本就不算什麼。
假如那一切，只是畢史麥而的想像就好了！偏偏他也相當明白，除非千真萬確，畢史麥而是不會任意透露他心裡的猜測的。
紅色的詛咒，果然是帶有相當的力量的。

「拜託你們別這樣嘛！當初是我要扶蘭德走的，這件事不是很久以前就說過了嗎？」畢史麥而轉頭看著眾人，並且面向最靠近自己的曉瓔，苦笑著。
「哼！」曉瓔又瞪了扶蘭德一眼，不過畢史麥而的話，的確讓她的眼神軟化了些。
然後，雖然大家都懷著各自的情緒，但總算是勉強集合兩隊，向著靠近曼可肆的森林前進。
由扶蘭德、畢史麥而騎馬帶隊，其餘副隊長以及隊員，皆在其後行走。
雖是在馬上並行，但扶蘭德和畢史麥而並未交談，只是沉默的看著前方，並且注意著地勢。
這次上面傳達的計畫是，基於曼可肆四周森林極多，可以在那裡埋伏，然後趁夜出擊。

說起來，是很膚淺而且成功率不高的計策，何況，這回還有複雜的變數。
聽聞畢史麥而轉達上頭的計畫時，分華登立刻表現了他的憂慮，卻也沒辦法阻止一向很遵守紀律的畢史麥而。但與其說是遵守，倒不如說是不得不遵照指示吧！

而就在接近預定地點之時，前方赫然出現的曼可肆大軍，讓他們都停了下來。
「看起來，又是個來送死的小隊啊！」前方帶隊的敵軍將領冷笑道。
「你這傢......。」分華登正要罵出，卻被馬上的畢史麥而阻止。
「看來，我還真不適合騎馬呢！」畢史麥而轉向扶蘭德，露出苦笑，然後下了馬。
扶蘭德輕嘆了口氣，也跟著下來。

「怎麼，以為不騎馬就能夠打贏我們大軍嗎？」
「嗯，以我們不過三十人的人數，的確相當辛苦呢！」畢史麥而輕笑著，「只不過，假如是相對應的人數，也就很難說了，是吧？」
於是，畢史麥而從小盒中拿出兩張符咒，朝天上一拋，只見上方的森林開出兩個大洞，然後迅速降下數名亞妲士兵。
而最後降下的，則是冬耘以及雅提。
「冬耘先生！這是怎麼回事？」分華登一臉驚訝，對於天空中的洞也感到不解。

「一切說來話長，待會再解釋吧！」畢史麥而微笑道，然後轉向冬耘，「這下子，會被處罰的可不只是我囉！」
「總比亞妲大軍全軍覆沒來得好。」冬耘苦笑道。
於是，戰事就這麼展開，在狹窄且陰森的樹林之中，刀劍交鋒的聲響蓋過原來空靈的蟲鳴鳥叫，而飛濺的鮮紅熱血，更蓋過原來蔥翠的綠意，全部融合成一個殘酷的畫面。
而，就在曼可肆帶隊大將將被砍殺之際，只見前方幾棵大樹應聲倒下，然後閃現了更多的大軍，以及十幾個身著綠色風衣，臉上帶著面具的人，各個妖氣都很強，絕非泛泛之輩

「若利安，你還真是容易把事情搞砸呢！」綠衣人的首領冷笑著，那笑聲就像惡魔。──不是像，而是根本就是個惡魔吧！──
「那怎麼辦呢，父親，乾脆殺了他好不好？」首領身旁的男人道。
「總之，快回來吧！你這個小混蛋。」首領還是冷笑著，望向畢史麥而、分華登以及扶蘭德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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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妲曆典綺48年，亞妲)

昏暗的石洞之中，若利安正看著他名義上的父親──他臉上帶著一抹叫人不舒服的笑容，在這晦暗之中，更顯得詭譎──，等待答覆。
「畢史麥而？」冷笑，伴隨著更多的嘲諷。
吊足了他的胃口，卻也只是這麼耍人似的，吐出一段沒意義的字彙，彷如覆述。
可是若利安明白，眼前的這個惡魔，心底早已下了決定，而且不論是什麼，都將不會再受到任何動搖。
說得也是呢！自己也未免太可笑，竟然想要搖撼這麼一顆毫無情感的心，更何況，恨自己都來不及，他有何必要接受自己提出的意見？
又，其實這個建議，只有一堆歪理一樣的理由，好像僅是一個為了藉口的藉口──再造了一則笑話。

「你是說，那個畢史麥而‧亞斯特拉嗎？」惡魔再度冷笑，然後末了，像是瞬間爆發似的，瘋狂的大笑了起來。
「是的。」若利安低頭，必恭必敬。
他恐懼了，畢竟也不過是個正常人，沒道理不畏懼，只是......。
就在此刻，若利安尚不及反應之時，惡魔的魔爪伸來，掐住他的脖子，把他抵到後方的石壁。
他有些驚訝，卻是強壓著，保持著原先的表情──面無表情──。背感受到石頭的低溫，是那樣的冷淡，並且堅硬。
果然是，相當悽慘啊！

「你到底......陷得多深呢？」他鬆開手，轉過身，冷漠以及狂妄的語氣中，帶著一絲怒意。
那，卻已然是暴怒。
「請聽我說，首領，這一切都是為了力雅可，而且......。」
「夠了，你這個不要命的小混蛋！」惡魔驟然轉身，迅疾出鞘的劍指著他喉結，只差一點，對方隨時可以要了自己的命。
如同螻蟻，不，與那微渺相較，尚不如之。
然後，似乎是覺得嚇自己夠了，他收起劍，再度放聲大笑。那笑聲就像是恐怖的毒藥，若利安雙腿一軟，就這麼跪了下來。
自尊，在那巨大恐怖面前，原來就是這麼微不足道。

「若利安，」良久，惡魔終於停止了笑，然後轉身看著他，「雖然你是馬克安蠢老頭的兒子，但我還是很信任你的力量的，千萬別讓我失望啦！」
接著，他繼續大笑，走出了石洞。
而天這次，是真的就要暗下了。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