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域偵探》第八部 No.1 第十章 by 優加 & 琉香

第十章   熱粥

「可以談談嗎？」離開筑顏房間時，梓泠對著坐在沙發上整理資料的梓渭道。
「如果是要我多管一下舅舅，這個完全辦不到喔！」
「我並不是打算談筑顏的事。」梓泠在他前方的沙發落座，苦笑說道。
「那好吧。」梓渭蓋上筆電，將其放至一旁，然後替自己倒了杯水。

梓泠看著弟弟，原本以為自己已經準備好，卻是才要開口，又變得說出不出話來。
梓渭則沒有催促，只是喝著水，靜靜等著。

「梓渭，你知道我想說什麼吧？」
「這樣很奇怪耶，明明是姊說要跟我談的。」
「我......。」

「沒想好的話，我就繼續弄東西了喔，畢竟要捏造一些不存在的事情，我也很困擾。」
「等一下！」梓泠說著，然後因為梓渭把視線放到自己身上，而嘆了口氣，「對不起，我到現在還是覺得，如果跟認真時候的你，就很難說話。」
「為什麼要為這種事情道歉呢，畢竟是我以前太討人厭了。」
「梓渭，那不是你的錯，雖然我不知道實際上發生了什麼事，不過......。」

「如果是我的錯，事情其實會比較輕鬆，我那時候是這麼想的。」梓渭苦笑道。
「可是......。」
「再說，姊也不知道那時候的事，這樣子說，對其他人不太公平。」
其他人？
換句話說，梓渭當時遭遇到的狀況，並不只是單一個人所造成的行為。

「可以告訴我嗎？」
「可以的話，我一點也不想想起那時候的事，不過，既然姊都這樣子說了，我就多少說一點吧！」梓渭說著，儘管輕浮的語氣依舊，但就算是梓泠也看得出來，他眼神之間的掙扎。
「如果讓你覺得不舒服的話，那就別說了。」
「什麼嘛，我還以為姊一直認為你的弟弟冷血又無情，不會有那種情感的。」
「......。」
「真是的，姊你到底是怎麼了，今天一直不跟我吵架，害我覺得好無聊。」梓渭放下杯子，靠向沙發，然後露出苦笑，「不要緊的，我都決定要告訴你了，就代表我做好了心理準備，你只要聽我說就是了。」


那其實，也不是太大不了的事。
應該說，事情可能早就發生了，而那只是個觸發，讓梓渭明白，抱持著天真態度闖入機動隊的自己，有多麼得傻。

大概是很遲鈍吧，他從來弄不懂自己小隊員們笑容的意義。
原本以為，用友善態度對待自己的那些人，卻其實老在背後說話。
儘管能力很強，但那時的梓渭，畢竟也只是個孩子，即使漸漸發現隊裡氣氛的異樣，也完全不知道該如何應對。
於是，在那次尋常的救援任務時，因為沒有隊員願意協助，讓梓渭獨自面對一群挾持三個靈域偵探的妖怪。


「幸好誠評叔叔的小隊即時趕到，否則，不只是任務失敗，我大概也沒辦法坐在這裡說話。」
鍾誠評是梓渭剛加入機動隊時的小隊長，目前已經是機動隊的副隊長，而誠評的兒子余漣現在是小隊長，目前正在跟重毅的大女兒欣靈交往，似乎已論及婚嫁。

「所以，你就離開了？」
「那次任務結束後，我受了重傷，隔了快一個月才能下床，所以，我就跟爸爸說，希望可以離開機動隊......還有靈委會。」
恐怕，不只是受了重傷那麼簡單。
對一個從學習之初就想進入父親帶領的機動隊的孩子而言，心靈上的創傷，恐怕比肉體上來得更加嚴重。
儘管梓渭方才敘述的語調十分平淡，也不詳提細節，但梓泠幾乎能夠想像，當時弟弟有多麼痛苦。
也難怪，剛回到家時，他會是那種態度。
然而，什麼都不懂的他們，不只是不曾試著理解，還說一些殘忍的話傷害他。

「第一次纏著我，說要跟我練劍的時候，筑顏舅舅問我，是不是受了重傷，才逃離靈委會的。沒人告訴他，但他卻輕意的就看穿我想掩蓋起來的傷口，雖然當時我沒有察覺，但應該已經決定，要跟著他了吧！」
「梓渭，對不起，在你最痛苦的時候，我卻覺得那樣的你很討厭，根本不想靠近你。」
「姊，你今天到底要跟我道歉幾次啊！」梓渭苦笑起來，「我那時候真的很討厭啊，而且，你什麼都不知道，會有這種反應也是理所當然的吧！」
「但是......。」

「話說回來，我還想問你到底是怎麼了，竟然突然想知道我的事情。」
「因為郁檀說了一些話，讓我覺得自己可能......。」
「原來是郁檀說的啊，怪不得。」
「卓梓渭，你那個表情是什麼意思！」看見梓渭奇怪的笑容，讓梓泠不自覺生起氣來。
「啊，就是這樣子比較正常，」梓渭笑了出來，「姊，我勸你最好快點去告白，否則郁檀永遠都只會叫你『梓泠小姐』喔！」
「要筑顏幫忙才能告白的人，根本沒有資格說我。」
「是、是，畢竟我們是姊弟嘛，要不然，需要我幫忙一下嗎，畢竟我去筑顏辦公室的時間，絕對比你多。」
「不必了。」梓泠瞪著他，卻又忍不住在內心嘆了口氣。
才剛剛顯露一點真實的心情，就又馬上退回原本那閉鎖的空間裡面。
看來，她原本認為個性隨便，什麼都不太在乎的弟弟，或許遠比自己所知的還要認真，以及敏感。
所以，儘管在面對事情上的態度不同，但除了都是天才之外，個性上的相似，也才讓他與筑顏這樣契合，而那個，恐怕是自己永遠無法理解的部分。

「姊，你又開始在胡思亂想什麼了，對吧？」打開筆電，梓渭與她目光相接，但沒有停留太久，又回到眼前的螢幕。
「梓渭，我這個姊姊，真的很沒用吧！」
「很有用啊，沒有姊的話，我都不知道要怎麼讓筑顏舅舅乖乖休息。」
「你知道我不是指那個。」

「雖然我並不覺得，那些事情已經過去了，不過，我希望它已經都過去了，然後可能某一天，我就會覺得自己總算可以面對當年的一切了，所以說，姊你也就別再介意那些根本不是你造成的事情了。」
「......嗯。」嘴中躊躇著一些「但是」，梓泠最末卻還是沒開口，只是輕輕點頭，苦笑答道。

※※※※※※※※※※

「你醒了，餓了嗎？」這次是個女聲。
男孩點點頭，雖然好像是餓過頭所以麻痺了，飢餓感其實已經沒有最初那樣明顯。

「你很幸運，讓哥哥撿到。」
幸運？
男孩不清楚，那樣子到底算不算是幸運。

「你們是誰？」
「我們，是妖怪，看得出來吧？」女子微笑說道。
「嗯，但是你們跟我認識的妖怪，不太一樣。」
「哪裡不一樣？」
「你們會笑。」
「啊？」女子因為男孩的話，而不禁笑了起來，然後走向前，溫柔地摸著他的頭。
這個舉動，應該是很舒服，但男孩卻在一種莫名的情緒下，大哭失聲。

※※※※※※※※※※

那大概是筑顏到秦家一個月後的某個早晨。
「你這個孩子，到底為什麼這麼任性！」筑顏還記得，他一直以為個性十分溫和的大姊，用悲憤的語調在房內低吼著，然後前方的門打開，他看見大姊眼眶中的淚，想說點什麼，但對方卻沒給他機會，只是匆匆離開。
為什麼，非得要這樣子呢？

「梓渭哥，我進來了喔！」對著沒關緊的門說道，筑顏沒等裡頭回應，逕自推開。
而正如同他所預料，才推開門，便接收到了裡面的瞪視。
「我沒要你進來。」
「可是，梓渭哥應該要吃點東西，我煮了粥，應該比較吃得下吧！」
「......。」

「梓渭哥沒去上學，不是因為偷懶，而是真的不舒服吧，為什麼不老實跟姊姊說呢？」筑顏邊問著，邊替梓渭盛好一碗。
「......不用你管。」
「不想理我也沒關係，乖乖把東西吃掉吧！」筑顏微笑道，然後因為看見罩在床邊的結界，而想伸手碰觸。
「你是笨蛋嗎？」梓渭對著他大吼，卻皺起眉來。

「傷口在痛嗎？」
「你是動物嗎？」看著他又要碰結界，梓渭只能無奈地把它解開。
「雖然外表看不出來，不過還沒完全好吧，還是不要太勉強比較好。」
「這完全不關你的事吧！」
「可是我沒辦法放著不管。」
「所以我就說了......。」
「啊──。」不只完全沒理會他的惡劣態度，筑顏已經自顧自地拿起湯匙，想把粥送進他的嘴裡。
「我才不要吃。」
「你乖乖吃完，我就不會煩你了，嘴巴張開。」
「......。」梓渭嘆了口氣，為了想趕走眼前非常有毅力的男孩，只能老實的把東西吃下。

隔了好一段時間，當知道了筑顏的預言能力之後，梓渭才多少察覺了，當時筑顏說的話，真正的涵義──如果放著不管，他大概會放棄自己，最後，說不定便會這麼結束生命。

※※※※※※※※※※

『先看一下，明天晚上討論。
冰箱裡面有排骨粥，我煮得超好吃，要乖乖吃掉喔！』

從床上起身，確認自己已經退燒後，筑顏的目光看見了一旁梓渭留下的文件，以及上面貼著的便條紙，露出苦笑。
結果，現在他好像反而變成了那個不乖的孩子了。

筑顏經常覺得，假使不是梓渭這個經紀人，把靈域偵探那邊的事項盡可能都處理完了，自己大概根本不可能兼顧靈委會那邊的事務，所以，能夠跟他搭檔，自己真的十分幸運。
因為這樣，雖然筑顏並沒有頻繁的接案，但每到這種時候，梓渭都會非常忙碌。
今天也是，明明跟著自己一道去調查，但同樣是整理完文件才離開，而今晚要討論的話，大概又是沒辦法好好休息吧！

梓渭已經改變了，就算是獨立當經紀人也不成問題，如果不是因為自己，應該是不用這麼辛苦。而且跟著自己，還必須面對許多討人厭的事。
筑顏老是在想，或許根本不應該讓他守著當年的約定，卻又沒辦法說出口，於是只能半開玩笑著說要換經紀人，而十分了解自己的梓渭當然也懂，所以總是假裝生氣來敷衍過去。
他們的關係是很緊密，但有時候，筑顏反而會希望不是這樣。
只不過，或許自己終究希望有個支撐能夠倚賴吧！

輕輕嘆了口氣，筑顏拿起文件，離開了房間。

※※※※※※※※※※

梓渭踏入母親的辦公室時，意外發現父親也在。
「爸爸，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今天早上，待會會跟你們一起回去。」敏徵微笑道。
「喔，我是來交任務報告的，剛才也去過外公那邊了。」梓渭將資料遞給母親。
目前重婉一家除了敏徵之外，還是與桂分同住，但以他們之間的默契，這種狀況，還是作為公事，直接在靈委會遞交。

「我聽梓泠說了，筑顏又昏倒了吧！」
「媽，你也知道舅舅是什麼樣子，他想做的事情，我根本就攔不住他嘛！」
「所以我之前就說了，你根本不該不計後果的幫筑顏跟悅凡接案子。」

「梓渭，你待會沒事吧，要不要出去吃點什麼？」
「敏徵，我在跟梓渭說話。」
「要唸等回家再唸吧，我跟兒子很久沒見面了，就放過我們一馬吧！」敏徵邊說邊站起來，然後不等老婆回應，就推著梓渭出門。
而看著被丈夫關上的門，重婉只是嘆了口氣，表情變得十分苦澀。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