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藥醫師》序章 7 by 優加

7. 活著

音梁疲倦的睜開雙眼，才驚覺自己身處在陌生的室內，而不遠處有一名女子，正在熬著藥。
他回想起自己昏厥前的事，只記得是在某戶人家前面，他們的狀況特別嚴重......。
才想到這裡，他就因為消耗魔法過量而開始頭痛起來。

或許是因為他的呻吟，那邊的女子立刻轉過頭來，拿著一旁剛煎好的藥，走到他床邊。
「這是恢復體力的藥，喝下去吧！」
「你是誰？」音梁戒備的看著女子，卻因為感覺到了她的氣味，而完全放鬆了下來。
說得也是，要殺自己的話，他可是一點勝算都沒有啊！
何況眼前的，是就算被她殺了，自己也不會有任何怨言的對象。

「先喝了吧！」
「比起恢復體力的藥，先給我止痛藥吧，這樣子我還是下不了床。」音梁苦笑著說道。
「這裡沒有這種東西。」女子顯得很無奈，還是把藥塞到他面前。
「也是呢，就連恢復體力的藥，也是過期的物品，畢竟那又不是毒藥師的基本配備。」音梁淡淡開口。
「......。」

「嫦昕姊，我還以為自己真的被你恨透了，既然這樣，你應該先殺了我，或者讓我自生自滅的。」
反正，這根本是自找的。
「音梁，爸爸他什麼都說了。」她嘆了口氣，然後舀起一匙藥，送進音梁嘴裡。
「什麼？」音梁嚥下去，然後因為感覺藥的成分不對，吐了出來，「嫦昕姊，你想做什麼？」
「你應該知道自己現在的狀況，不可以再亂來下去，所以你好好休息。」
「......。」
「那些人，我幫你救。」

「嫦昕姊，你會被追殺的，被沈諭柯的人。」
「我不在乎，離開的時候，爸爸已經把我身上的印記消除了，你也感覺到了吧！」
「但是你身上，還是有毒藥的氣味啊！」音梁苦笑了起來。
「遲早會消除的，就跟你身上的一樣。」嫦昕微笑著，再次遞出了藥。
「我知道了，兩天之後叫醒我，好嗎？」
「嗯，一言為定。」

※※※※※※※※※※

音梁跟那個女生回來的時候，已經又過了兩天，寅羅總算是醒了，可是看起來仍然不是正常的狀況，他連話都不太能講。
這之間我有跑出去設法找到點食物，都是村人請的，大概以為是我救的吧！
音梁那傢伙不曉得去哪邊了，那個女生我也一次都沒遇見。

倒是我又順道繞去榆築哥說的地方，那堆毒藥師也全部都能動了，不過也被封印然後用魔法綁住了。
可是那魔法一點都不像是音梁會用的，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比較節省體力。

話題回到這邊，反正這個時候，榆築哥一直沒有醒，也讓我擔心死了。
音梁一回來就走去榆築哥那邊，對我們理都不理，然後總算是開始治療。
對了，那個女生也很奇怪，竟然可以直接走進榆築哥的隔界，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榆築哥中毒太嚴重所以隔界變弱了。

「喂，你之前不是說他的毒會傳染嗎？」
「咒毒。」音梁冷冷的糾正我，有夠討厭的。
「對啦，咒督，你不是說那個會傳染嗎？」
「音梁，你的同伴真的很有趣。」結果我的發音也連帶被那個女生嘲笑，氣死我了。
「嫦昕姊，先替我看看他們的狀況。」音梁對著那個女生說著，這句話卻讓我大吃一驚。
所以說，那個女生根本就是音梁的師姊易容的嗎？
不，慢著，這樣子我給寅羅的藥不就......。

「不用擔心，我已經不是毒藥師了，不信你可以檢查我的身體。」她走向我這邊，然後好像想到了什麼，卸除了臉上的面具。
「可、可是......。」
「請讓我替你檢查一下，好嗎？」她微笑起來，而我就這麼下意識的，伸出自己的右手，覺得自己實在太容易相信人了。
可是啊，那天在那邊她不是還對我們很冷淡的嗎？
真是不敢相信。

※※※※※※※※※※

「......換句話說，你爸爸也默許你這麼做啊？」
「差不多是這麼回事。」

榆築睜開雙眼時，一段話朦朧的飄進他耳裡，等到他扭過頭，眼睛聚焦之後，卻因為發覺音梁躺在他身邊，而整個人清醒了過來。
他想要起身，卻因為太過虛弱，而只能又倒回床上。

「那個醫師好像醒來了。」一旁那個聲音說著，他思考著發話的對象，才赫然想起聲音的主人。
「榆築哥，你總算醒了啊！」然後是小采，看見自己醒來非常開心的樣子。
「那我去拿粥過來。」

「小采，音梁他......。」
「喔，為了幫你解咒、咒咒.....，唉唷，反正就是那個東西，所以累壞了，不過嫦昕給了他藥，所以沒事了。」小采邊回答，邊小心地把榆築扶起。
「嫦昕......對了，音梁的師姊，為什麼會在這邊？」
「她是來找音梁的，應該是說，決定要跟音梁一起行動吧！」
「但是......。」
「粥來了。」嫦昕的笑容，打斷了榆築未出口的提問，而熱粥也暫時填住了他的嘴。

「那麼，這邊現在的狀況怎麼樣？」
「那堆傢伙，我昨天就叫工會的人來抓了，他們一聽說裡面有會傳染的毒，在外面繞一繞把那群傢伙五花大綁就走了，真受不了。」
「也幸好這樣，不然音梁被他們發現就慘了。」榆築苦笑著，「對了，我好像沒看見寅羅。」
「喔，他說自己這次都沒幫上什麼忙，有點過意不去，今天狀況也很好，所以就出去四處晃晃，看看可以做點什麼了。」小采答著。
「真要說沒幫上什麼忙的人，應該是我才對吧！」榆築嘆了口氣，並且仍然有點介意音梁的狀況。

「別那種苦瓜臉，音梁醒來的話會很在意的。」嫦昕道，手邊的動作仍然沒有停下來。
「我倒覺得，他比較該介意一下自己的亂來。」
「這點我倒是深有同感。」嫦昕苦笑道。


榆築在醒來後又休息了一週，體力才完全恢復，至於音梁，雖然在此時已經清醒，卻還是相當虛弱，結果讓嫦昕背著離開小城。
或許是因為天氣好轉，讓小采整個人也愉快了起來。
儘管，看到這殘酷實驗所奪走的諸多生命，還是讓她心底很難好受。
至於寅羅，在這段期間還是繞著這座小城查看，好像不這麼做便很不舒服似的，但因為看他身體狀況正常，也沒有人有意圖阻止。

五個人離開城鎮時，是個晴朗的天氣。
就像在宣告這城鎮的雨過天青。

而讓他們極訝異的，這些劫後餘生的一般人，竟然在這天扶老攜幼，全部在小城的大門口列隊。
這當然不是因為，音梁身上的毒藥師氣息一點也不剩的緣故。

其中一個小女孩，拿著不知哪邊找來的野花，編了個粗糙但很可愛的花冠，從人群中小跑步到音梁身邊。
「毒藥師哥哥，謝謝你。」小女孩天真而晶亮的大眼，配著她短短的小手臂，伸到最長，努力的遞上她唯一能夠想出的感謝。
別說是其他人，就連習慣了那些一般人的憤怒言語的音梁自己都有點意外。
「我幫你收下囉，音梁。」嫦昕微笑道。
「可是......。」音梁原本想開口說點什麼，卻因為對上小女孩的目光，於是也只能露出笑容。
實在很難，對這樣子的孩子冷淡呢！

就在這時，先前攻擊音梁，然後被他基於安全考量而打昏的那些居民，也一整排站在五人前方，原先以為他們又想做什麼而險些拔劍的小采，卻被他們突如其來的鞠躬道歉嚇了一跳。
「對不起，非常感謝你讓我們大家重生。」那幾人的代表說著。
「別為了這種事情道歉，畢竟，過去因我而毀滅的生命，不曉得是這次拯救回來的幾倍，這不過是種最微不足道的贖罪方式罷了！」音梁淡淡說著，壓制得沒有一點感覺的眼神內，卻含蘊著些許悲傷。
「但是，那已經都過去了，就像這次的事件一樣。」其中一人開口道。

「事情，才沒這麼簡單就過去呢！」音梁苦笑著。
「好了啦，音梁，人家在謝謝你，幹嘛不大方一點接受啊，真不乾脆。」小采道。
「那麼，還是請原諒我無法接受，」或許也是顧忌到了嫦昕的心情，音梁的語調明顯和緩許多，「若真的想感謝的話，就麻煩你們勇敢一點活下去吧！」
榆築看了音梁一眼，或許是因為感受到他說不出口的話，於是表情也變得凝重許多。

然後，在眾人的感謝以及歡送聲中，他們慢慢的離開了這逐漸恢復中的城鎮。


「真是的，音梁，你說那種話根本沒意義，就算你在外頭佈下了可以躲過檢查的咒術，下次這裡還是會被毒藥師查到吧！」才一踏出小城，嫦昕便發著牢騷。
「確實是這樣呢！」榆築苦笑道。

「但是，正因為音梁很溫柔，才說不出這種話來，結果反而變成謊言了。」嫦昕繼續數落著。
「更何況，要他們在短時間之內恢復心情，繼續堅強的活下去，也太強人所難。」小采嘆了口氣。
「不，這點我倒是存在著肯定的想法喔！」榆築道。
「怎麼可能啊，他們只是什麼力量也沒有的一般人耶！」

「雖然真的是如此，儘管相較於毒藥師，他們是這樣脆弱不堪，但是，不管經歷幾次傷害，他們不都很努力反抗，然後設法讓自己活下來了嗎？」音梁道。
「可是......。」
「而且，就算最後他們死去，起碼也曾經那麼了不起的活過，比起偶爾會迷惘的我們，這種生活態度，反而更配稱之為活著呢，嫦昕姊。」
「沒錯，千萬不要太小看一般人的堅毅喔！」榆築微笑著，說話的對象不只是嫦昕，還在在那邊已經接不上話的小采。

「知道了啦！」嫦昕顯得有些委屈，卻沒有生氣。
她只是單純的無法理解，所以沒法反駁，也無話可說罷了！

「那麼，接下來該往哪邊走呢？」小采適時打斷這陣莫名的尷尬。
「只好亂走了，畢竟手邊一點毒藥師的線索都沒有，而且音梁的狀況也不允許我們太亂來。」榆築道。
「那就......朝東走好了，畢竟我們是從西邊來的嘛！」小采笑了笑，開始輕快的跳了起來。

於是，屬於毒藥師、醫師與毒藥獵人的旅程，將繼續在這片沒有道理的大地上頭，悲傷但帶著希望的延續。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