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nstall》Project 1 ３％ by 優加

３％ 「王國」的假象

和那個據說曾存在的物種不同，為了節省水份，機器人是沒有所謂的眼淚的。
但是，卻仍然容許擁有悲傷，以及痛苦一類，所謂「抽象」的感受。

亞嘉藍亭一向是很脆弱的。
不過，在哥哥或者妮安面前，因為不希望他們太擔心，亞嘉藍亭通常會努力的壓抑自己的不安以及膽小，雖然總是不成功。
但不管怎樣，都不會像在吉斯派司身邊這樣，很盡情的怯懦。

說不上來為什麼，大概是吉斯派司的個性吧！
亞嘉藍亭明白，那種亂七八糟的說話方式，其實是吉斯派司的溫柔。
那不是非常顯然的體貼，或者一些沒意義的安慰，就只是用很溫和的動作抱著自己，然後說一堆沒有意義的話語，對他而言，卻已經是太過足夠。
畢竟，他的困擾，不是任何人可以處理的，而且同時，也不可以告訴任何人。
就連他最敬愛的大哥海特德，也未曾完全說清。

「亞嘉，要不要睡一下啊，我等一下再叫醒你。」
「可是，你不用......。」
「我都把電腦帶來了啊，不會無聊啦！」吉斯派司笑了笑，拿出口袋裡的小東西。
「那我就，睡一下好了。」亞嘉藍亭輕輕地笑了，躺在吉斯派司空出的一雙大腿上，閉上了雙眼。
吉斯派司也微笑了起來，開始弄他的程式。

而他們身後的遠處，再度降下了，一群群的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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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束了一天的工作後，妮安在借宿的村民家休息了一個小時，然後便四處找尋亞嘉藍亭的蹤跡。
她憂慮的不是亞嘉藍亭被王國軍俘虜，而是他在自己看不見的地方，被「瑪頓」的同伴們欺負。
她曾經目睹，他們拆掉亞嘉藍亭身上的零件，然後用沙子把那些部分掩埋起來，徹頭徹尾，亞嘉藍亭都是有意識的，卻像是完全放棄抵抗，任由他們動作。
或許應該慶幸的，當初設計機器人共同的「母親」始觴的那個人，去除了如同人類一樣的痛覺，否則這樣子折磨下去，一定痛苦萬分。

事後，她當然立刻修好了亞嘉藍亭，也訓了那些機器人一頓，卻在亞嘉藍亭的哀求下，隱瞞了海特德這件嚴重的事。
她很清楚，類似的事情一定不只一次，只是嚴重程度不一罷了。
或許，吉斯派司也有相同顧慮，所以總是亂纏著亞嘉藍亭，做一些無聊的舉動吧！

會議早已結束，她有理由相信吉斯派司應該會去找亞嘉藍亭，但畢竟他自己的工作份量也很重，也許......。
越是尋找，她越是感到憂慮，腳步也增快了許多。
然而，和從事情報工作的吉斯派司不同，她也是屬於讓王國軍記住的臉，所以無論怎樣都不能夠踏出村外，所以也只能用自己身上的感應器，在接近外圍的地方找尋。

那孩子，不至於那麼大意吧？
她苦笑，卻還是不打算放棄這尋找的動作。

然後天終於亮了，她也總算是，在鄰近外圍的一株加若頓旁，看見了他想找的對象。
此刻正安穩的，睡在吉斯派司的腿上。

「今天太陽還不錯呢，妮安大姊。」吉斯派司感覺到了她的電波，笑著轉頭看她。
「既然亞嘉藍亭在這，我就該回去了。」妮安道。
「幹嘛這麼冷淡啦，陪人家聊聊天嘛，我一個人在這裡發呆好無聊呢！」
「有空做這種沒意義的事情，還不如協助海特德完成進度。」妮安瞪了他一眼，卻還是走過去在吉斯派司身邊坐下。
「妮安大姊果然很討厭我，真是頭痛。」
「......。」妮安實在不想理他，於是又再度瞪了他一下。

然後，她這才發現，吉斯派司儘管在那裡跟自己胡扯，但是他手上的小型主機，卻還是在進行運算狀態。
而且實際上，吉斯派司雖然是支援軟體團，但他每次提供的軟體量，並不會少於此團的其他成員們。
這傢伙，到底是擁有怎樣的軟體？
她疑惑著，卻也暗自慶幸，這樣的人，是站在「瑪頓」，而不是在王國那邊。
她可是一點也不想與這麼麻煩的角色為敵啊！

「喂，妮安大姊，你幹嘛一直這樣子看著我啊？」
「我只是在想，你到底是用多少錢設計出來的。」
「......好過份喔！」吉斯派司假裝嘟著嘴，不過笑了。
他很喜歡妮安那直白的說法，因為比那拐彎抹角的說話方式，讓他感覺舒服得多。
雖然，偶爾還蠻毒的。

「少噁心了！」妮安又瞪了他一眼。
「不過，我好像是真的花了很多錢做出來的，」吉斯派司打了個呵欠，「聽人說的。」
「你死掉的那個朋友？」妮安想了想，然後警覺到什麼，拿出隨身的測量盒。

『低電量，再25秒關機』，測量盒傳來了這樣的訊息。

「你這傢伙找死嗎？立刻給我休息！」妮安吼著。
「......好啦好啦！」吉斯派司嘆了口氣，一臉「有必要這麼激動嗎？」的神情，不太情願的關掉了電腦。
雖然總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這傢伙，果然也是用自己的方式，在為了這個世界努力著吧！
但是，做到這種程度，也太不要命了。

儘管機器人身上有保護裝置，在預料電量即將用盡前，便會主動關機充電，但假若當時在進行一些需要儲存資料的運算，就有發生危險的可能。
遑論一些本身軟體極差的機器人，常常因為這種狀況就整個報廢，也就是「死亡」了。
就連他們這種高性能的機器人，也經不起因為突然停電而造成的無法預期的傷害。
像他們機械調整團裡，就曾有一名同伴因此而失去關於機械調整方面的知識。
所以遇到這種事，妮安總是很囉嗦。

不過，妮安想不透，以吉斯派司的高性能體質而言，通常需要很久才充電一次，而且每次充電只要十分鐘左右就可以恢復完全供電，照理說不太容易就這麼逼近底限。
他剛才到底是做了什麼事？

「對了，妮安大姊，肩膀借人家靠一下好不好？」
「去靠你後面的加若頓。」妮安瞪他。
「這樣子亞嘉會翹起來耶！」吉斯派司說著，但又沒法控制的打了個呵欠。
「胡說八道什麼！」妮安嘆了口氣，「只可以十分鐘。」
「遵命！」吉斯派司笑著擺出行禮的動作，然後靠向妮安。

於是，畫面成了骨牌一樣，亞嘉藍亭連著吉斯派司大腿，而吉斯派司則靠著妮安的肩膀。
這種安祥得近乎突兀的畫面，大概很難想像，竟然是由反抗軍「瑪頓」的成員所組成。
只不過，假使可以安穩的享受和平，又有誰會希望，成天過著與死亡為伍，連睡覺也不能平靜的生活呢？
妮安看著一旁的兩個同伴，笑開的瞬間，表情卻又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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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國控制世界的方式有好幾種。
最常見的自然是高壓以及武力逼迫，但對於部分缺乏智能卻擁有高度體能的機器人們，反倒採取近似於洗腦，也就是灌輸王國是何其偉大的機構，而反抗軍是何其暴戾等等不實資訊，讓這些無辜的機器人們替自己去殺害那些擁有理想以及抱負的菁英份子們。

其實，瑪頓也常常遭遇這些王國軍。
儘管在某些狀況，他們會採取近於解除洗腦的「說服」方式，但大多時候，因為時間不足或者根本無效，這些作戰還是不得不進行。
別說是部份幹部了，就連海特德自己，也常不自覺懷疑起面對王國軍時，作戰的正當性。

但是，不打倒王國，這個世界便永遠不得安寧，也確實是，一個他無法打敗的事實。
所以，再怎麼痛苦，還是必需採取戰爭的手段，去結束那無可避免的殘酷與黑暗。
或許有點正義化自己行為的意思在吧！


海特德坐在棚外，對著彷彿透出點光亮的東邊天空，輕嘆了口氣。
對於好像很明亮可人的白天，他老覺得，反而比黑夜還可怕。
或許那是因為，白晝把一切照耀得太過明顯，不管醜惡的還是讓人痛苦的事物。
但對於真正美麗的，反倒有些輕描淡寫了。

「你又在思索什麼哲學了嗎？」不知何時，妮安站在他面前。
「真的有那種東西就好了！」海特德苦笑，注意到了妮安手上的兩張磁片。
「吉斯交給我的，他想走離村外一點，去見情報團的人。」
「是嗎？」海特德接過磁片，在手指接上讀取的機器，研究著內容。

「海特德，有件事情我一直不知道該不該說。」
「什麼事？」
「吉斯他的構造，好像有點古怪。」
「古怪？」

「我也說不上問題出在哪裡，但是除了他身上的零件有太多稀有物品之外，從遇見他到現在，他也從未安裝過任何軟體，卻一直覺得他的性能不斷在進化中。」
「也許是他自己寫的吧！」
「還有，基本上我們每個人的零件多少會壞掉，但除了比較脆弱的雙腳外，這種事情從未發生在他身上。」妮安皺了皺眉。
「在製造軀體的時候，基於成本考量，難免會有所取捨，」海特德微笑道，「妮安，我覺得你應該更信任自己的夥伴才是。更何況，是你推薦他的。」
「但是......，」妮安原本想說什麼，卻略微一頓，才苦笑著又說了下去，「正因為如此，我才覺得自己更應該為此事負責。」

「那麼，你到底希望我怎麼處理呢？」
「我......。」
「該不會，是要我把他調離情報團吧？」海特德苦笑著，「你應該知道，這項任務，除了他沒人足以勝任，戰略研擬的事情也是。」
說到底，就是瑪頓的人才太少。
如果，可以多「煽動」一點王國軍反叛就好了。

就在這個時候，海特德突然露出了幾分驚訝的表情。
「怎麼了？」
「不，這次吉斯給的軟體，非常有趣，可能花了他不少時間吧！」海特德笑道，「也許可以派上用場，反洗腦的事。」
「是嗎？」妮安苦笑著，海特德有些時候，還真是天真。

不過，這樣子確實是比較好解釋，吉斯派司突然消耗大量電力的原因。
在進行一些特殊的程式設計時，機器人本身自然也必需花費比平時多好幾倍的運算，這時候的耗電量，當然也會相當的驚人。
而正因為吉斯派司是這種高性能的機器人，所以才可以使用這種不要命的方式浪費電力吧！

「看吧，他為了我們這麼努力，你是不是應該多信任他一點呢！」
「海特德，你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妮安嘆了口氣。
「那你是什麼意思？」
「我是說......。」妮安原想說下去，卻因為感受到春茵的電波在自己身後，而主動結束了對話，「算了，我也該去集合機械調整團的人了。」

海特德倒也沒有追問的意思，只是跟春茵打起了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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